秋红管着郁府的账房，最是清楚从本月开始翠影轩和漱玉轩从上到下的月例会减少四成。
漱玉轩跟她没有多少关系，实在懒得理会。可她必须到翠影轩走一遭，毕竟三姨娘已认她做了干女儿。
秋红来到翠影轩时，发现守在门口的下人已离去，她毫无障碍地走进院内，正逢四小姐和五小姐在院中训斥下人。
下人们的站姿不像以前一般排好队恭恭敬敬地站立着，而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一边听训斥，一边露出不满。
一等丫鬟采薇稍显恭敬，可她不帮着主人教训下人，说明那恭敬不过是装出来给人瞧的。
只见五小姐郁嘉梦指着下人气愤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个想离开翠影轩，告诉你们，没那么容易！我娘是没了权力，可再没权力也是后宅的三姨娘，你们再怎么着不过是下人，一辈子伺候人的命，竟还挑三拣四！若我再发现有人不将心思放在翠影轩，到别处寻求机会，我会直接将他赶出去！”
一个胖丫鬟大胆怼道：“五小姐可别再说大话，只有六小姐和老爷有权赶我等出府，只要他们不开口，您拿我们没有任何办法。”
另一个丫鬟也说道：“是啊五小姐，您就别训斥我们了，我们是伺候人的命，可也需要活下去，月例减半，谁都不乐意？您还是看在我们多年在漱玉轩伺候的份上，找六小姐说说，给我们重新换个去处？”
其他下人应和道：“对啊！对啊！……”
郁嘉柔见状生气道：“采薇！你这一等丫鬟是怎么当的？他们都快骑到主人的脖子上，为何不上前教训？”
采薇这才上前假装教训的样子：“三姨娘失势不过是暂时，大家要有耐心，不能因为一时不如意抛弃原来的主人，传出去名声不好，谁还敢再要你们。依我看都散了吧，各忙各的，像原先一样，该干啥干啥。”
下人们根本不听，有人奚落道：“采薇姐姐还有脸说我们，别以为没人不知道，你连清芷园都去过，难不成想攀高枝儿？我劝你别妄想，六小姐若想给清芷园添下人，凭她现在的地位早都添了，为何还是三个丫鬟？足以说明她根本不想，恐怕你会白白跑一趟。”
被人说中，采薇稍显紧张，努力掩饰道：“你自己不忠心，竟还出口冤枉他人。我是去过清芷园，那是因为四小姐和五小姐要出门，必须请示六小姐……”
有人打断采薇：“现在谁不知道这等小事只需给卢管家说一声即可，你却跑去请示六小姐，难道不是另有所图？”
采薇脸色发白，仍旧努力掩饰道：“卢文当管家时间不长，这等规矩刚刚定下，我不知道也正常，我也是去了清芷园才知有此等规矩，我可是三姨娘提拔起来的一等丫鬟，又岂会弃她而去？”
姐妹两个看向采薇，甚觉失望；再瞧瞧往日顺从的下人们像是变了脸的陌生人，悲由心生，不想再说任何话。
秋红听着甚是不满，上前大声说：“你们每日读刻在墙上的字，难道忘了其中有：忠敬持身，方得长久？翠影轩失势之际想着离开，便是不忠；四小姐五小姐教训下人，敢公然回怼，便是不敬。不忠不敬之人想在郁府待得长久我看难。若我再发现翠影轩的下人不尽忠职守，我便告诉六小姐，直接打发他离开郁府，到别处去谋生！”
下人们闻言面色微变，窃窃私语渐渐平息，一个个低头退去。
秋红则上前拜道：“四小姐、五小姐，让你们为难了。”
郁嘉梦笑道：“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你现在是我娘的干闺女，就是我们的姐姐。”
郁嘉柔夸赞道：“还是你懂得如何镇住这些下人，你都不知道，这两日为了他们，我跟五妹都快烦死。”
“这等小事惊动主人出来处理，便是一等丫鬟的不是。”秋红看向一旁的采薇，“采薇，二姨娘将你提拔为一等丫鬟，是信任你，可你是如何做的？怎么会闹得众人聚集在一起跟两位小姐顶嘴？”
采薇红着脸解释道：“他们只会谋取个人利益，根本不会将我放在眼里，无论我说什么都没人听。”
秋红有意问道：“为何我说完大家就散了？而你却不行？”
“您现在是秋账房，管着大家的月例，谁敢得罪您？”
采薇回答得倒也没错，可秋红并不满意，继而批评道：“那是因为你根本没用心，若你多用些心思，那些个下人也不至于跟两位小姐顶嘴。恐怕你心里认为他们这么做没什么不对，改日我向六小姐汇报账目时，顺便问问她，你是不是去过清芷园，还寻摸着留在六小姐身边伺候，我相信六小姐绝不会对我隐瞒。”
采薇被吓住，跪在地上，老实交代：“月例会少了四成，搞得我一时迷了心窍，才会去找六小姐，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郁嘉梦问道：“六妹怎么说？”
采薇回道：“六小姐说容她考虑考虑。”
郁嘉柔生气道：“对于这等不忠心的下人，六妹作为管家人不批评，竟然要考虑考虑？我现在就去寻她，当面问问她这管家人是怎么当的？”
秋红连忙拦住：“且慢，六小姐素来持重，她说此话应该另有考量，且不可轻举妄动。”
郁嘉柔只好作罢，对采薇说：“我娘提拔你算是瞎了眼，还不赶快下去？”
采薇羞愧地退下，可心里依然希望能被六小姐调到清芷园。
秋红问道：“干娘可在屋里？”
郁嘉梦叹口气：“唉，昨日我跟四姐到寺庙里请回经文和佛像，娘便一直待在后面的佛堂不出来，连吃饭睡觉都在那里。”
“佛堂？”秋红在时，翠影轩根本没有这一处，故而她十分陌生。
郁嘉柔解释道：“后院空置的屋子，临时改成佛堂。”
秋红眉头微蹙：“我去看看干娘。”
姐妹两个同时说道：“我们随你一起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