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的手还在发抖，灰的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他把人往怀里拽了拽，背靠着石堆，耳朵里全是粗重的呼吸声。阿荼蹲在他旁边，短戟杵在地上，火光已经快灭了。
“还能撑吗？”陈烬问。
“你说呢。”阿荼咬牙，“现在倒下，咱们仨都得留这儿。”
灰靠在他肩上，左肩那支骨箭还没拔。他嘴唇发白，说话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别……别管我。”
“闭嘴。”陈烬低头看他，手指摸到后腰药囊——空的。丹没了，粉也没了，只剩一支干透的丹管插在夹层里。
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抽出来。这管子是他早年炼废的一颗续命丹残渣，早就没效了，但他一直留着，当个念想。
现在这玩意儿可能是唯一的翻盘点。
他咬破指尖，把血滴进管口。干涸的丹壳微微颤动，像是被唤醒。一股微弱的热流顺着指尖窜上来，冲进经脉。
命契共鸣突然响了一下。
不是提示音，是体内某种东西被激活了。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周围十丈内的灵气流动全看得清清楚楚。清肃司那些符令的节点在哪，兽族弓手的灵力轨迹怎么走，全都明明白白。
这是替死修士死后留给他的新能力——灵枢洞察。
他没时间细想，左手按住灰肩膀，右手把丹管贴上去。血渗进去，残留的丹气炸开，瞬间搅乱灰体内的生命波动。
狼族血脉受激躁动，心跳骤停半秒。
兽族那边立刻察觉不对。那个首领眯起眼：“死了？”
话音未落，陈烬猛地抬头，把最后一颗改装辣椒粉弹甩向清肃司符阵中心。粉末撞地炸开，红雾弥漫。
阿荼抬手引火。
轰！
火焰混着辣粉爆燃，符令光芒剧烈晃动。两名正在结印的修士踉跄后退，阵法出现裂痕。
就是现在！
陈烬一脚踹翻脚边石头，借着烟雾往前冲。他右手在空中划了一道，顺着灵气断痕一抓——两名扑来的追兵动作突然卡住，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半秒停滞。
够了。
灰忍痛拔出骨箭，刀光横扫，砍断一头巨狼的缰绳。那畜生嘶吼着翻滚出去，撞倒一片兽兵。阿荼跃起，火线缠上另一人长矛，烧得筋络崩裂。
陈烬转身背起灰，低吼：“走！”
三人冲向碎石坡尽头。
身后怒吼声炸开。清肃司执事大喊：“封锁出口！”兽族首领也咆哮：“拦住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走！”
可两边人马谁也不信谁。刚才陈烬那一嗓子还在耳边回荡——你们争的人已经死了，还打什么？
混乱开始了。
陈烬一边跑一边感知四周。他发现清肃司主控者站在高岩上，正重新结印。那人的手刚抬起，他就撕下一块布条裹住石子，用丹道悟性算准角度和力道，甩手扔出。
石块砸中符阵枢纽。
嗡——
符令崩裂，灵链断裂。
阿荼回头看了一眼，立马把最后一点灵火注入地面枯藤。火势顺着岩缝蔓延，烧出一道火墙，挡住兽族侧翼包抄路线。
灰喘着气，捡起地上断刀，拼尽全力掷出。
刀尖精准命中一名弓手手腕。
骨弓落地。
陈烬站上高岩，回头看向追兵。他扯下灰胸前护心镜，抹了把血，举起来大声喊：“看见了吗？他已经不行了！你们还要继续打？”
所有人愣住。
清肃司的人面面相觑。兽族首领盯着那片染血的镜子，眼神动摇。
就在这一刻，陈烬背着灰，拉着阿荼，冲下了山坡。
林影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风安静下来。
三人跌进密林深处，终于停下。陈烬靠着一棵树坐下，手还在抖。他伸手探灰脖子——脉搏很弱，但还在跳。
阿荼瘫在地上，手指僵硬，灵火彻底熄了。她看着陈烬，嘴唇动了动：“你……刚才那是啥操作？”
“临时发挥。”陈烬喘着气，“命契给的新活法。”
他抬头看天。树冠缝隙间漏下几缕光。系统提示响起：【敌意单位已撤离，危机等级下调，反噬倒计时持续：7小时12分】
他还剩七个多小时。
灰靠在他肩上，昏昏沉沉。阿荼慢慢爬过来，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小瓶药膏——那是她偷偷藏的疗伤用的，本来留着关键时刻救命。
她拧开盖子，往灰伤口上涂。
“你哪来的？”陈烬问。
“你以为我真什么都不准备？”她瞪他一眼，“你每次玩命我都记着。”
陈烬没说话，低头看灰的脸色。血止住了些，但失血太多，必须尽快处理。
他摸了摸灰的铭牌，已经裂了。信号断了，但他们还没脱离危险区。公会和兽族随时可能再追上来。
阿荼突然抓住他手腕：“你刚才用了新能力，是不是代价更大？”
“有点。”他点头，“反噬来得更快了。”
“那你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他笑了笑，“反正没到认命的时候。”
阿荼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拍了下他脑袋：“下次别一个人扛事，听见没有？”
“行行行。”他揉了揉头，“下次我喊你一起送死。”
“你找打。”她抬手又要打，手刚举起就抽筋似的缩回来。左臂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袖子往下滴。
陈烬皱眉：“你这伤得重新包。”
“等会儿。”她摇头，“先看看灰。”
两人合力把灰翻过来，陈烬撕开他衣服检查。肩胛骨附近有碎裂迹象，必须尽快固定。他从灰身上解下皮带，又扯了根藤蔓，简单做了个夹板。
“你懂这个？”阿荼问。
“药学生，急救课考过满分。”他说，“虽然老师说我手法像屠夫。”
“你现在就是屠夫。”她哼了一声，“不过好歹救了人命。”
灰在昏迷中哼了一声，手指动了动。
陈烬松了口气。暂时稳住了。
他抬头看远处山谷方向，那里已经看不到追兵。风吹树叶沙沙响，像是回到了正常世界。
可他知道不是。
系统还在倒计时，反噬像定时炸弹一样挂在头上。他现在的状态，撑不了太久。
阿荼靠在树根旁，闭着眼睛缓劲。她的脸很白，嘴唇没什么血色。
“你还行吧？”他问。
“你说呢。”她睁开眼，“我不行你也得扛着我走。”
“那我背两个。”他咧嘴，“反正我也习惯了。”
她笑了一下，没接话。
林子里安静了几分钟。没人说话，只有风吹叶子的声音。
陈烬低头看自己手掌。刚才用灵枢洞察的时候，掌心裂了道口子，血还没止。他没管，只是默默攥紧拳头。
下一阶段的目标是结界城。必须找到能稳定能量波动的东西，否则反噬升级，他撑不过十二小时。
可城里的月华夫人已经被兽族渗透，回去等于进陷阱。
他正想着，灰突然咳嗽了一声，睁开了眼。
“哥……”他声音很轻。
“我在。”陈烬低头。
“我没死？”
“暂时没有。”
“那……继续走。”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
阿荼赶紧扶住他：“别乱动。”
“不能停。”灰喘着气，“他们还会来。”
陈烬看着他，点点头：“对，不能停。”
他站起来，把灰重新背上。阿荼也撑着树干起身，捡起短戟。
三人再次出发。
林子很深，光线越来越暗。
陈烬走在最前面，脚步很稳。
他的手指悄悄滑向后腰，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但他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往前走。
阿荼跟在后面，突然开口：“喂。”
“嗯？”
“要是真撑不住了……”
“没有要是。”他打断她，“我们三个，一个都不能少。”
她没再说话。
风吹过树梢，吹起一片落叶。
那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陈烬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