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蕨的汁液在药瓶里晃了晃,泛着微光。陈烬一把拧紧盖子,塞进腰间的药囊。
“走。”他转身就往洞口方向跑。
阿荼愣了一下:“那股气息还没走,现在回去不会太……”
“更晚就来不及了。”陈烬脚步没停,“反噬只剩两个多小时,外面那个东西要是真想动手,早就冲进来了。它在等,等我们犯错。”
灰跟在后面,耳朵一直竖着:“它没进来,但它一直在看。”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岩壁上的裂缝越来越窄,空气也变得闷热。陈烬时不时摸一下药囊,确认瓶子没漏。他知道这滴汁液有多危险——不是因为它有毒,而是因为它能唤醒不该醒的东西。
回到洞穴时,封印阵法还在微微发亮。金属圆盘裂开的暗格像一张张开的嘴,等着吞下谁的命运。
陈烬蹲下来,把《命契录》残页摊在地上。纸面已经发黑,边角卷曲,但上面的符文还能看清。
“血引为媒,汁液为引,魂语为契。”他低声念着,“三步都不能错。”
阿荼站在他身后半步:“你确定要现在做?万一这人是公会埋的陷阱呢?”
“我也怕是陷阱。”陈烬掏出银针,在指尖一划,“但系统要的是‘自愿献祭的强者’,公会造不出来这种东西。他们只会逼人死,不会让人自己选。”
血滴在封印中心,顺着纹路蔓延开来。那些原本黯淡的符文一点点亮起,像是被唤醒的血管。
灰守在洞口,手按在刀柄上:“外面安静了。”
“不是安静。”陈烬盯着符文流动的方向,“是它在屏住呼吸。”
他打开药瓶,小心翼翼倒出一滴蓝色汁液。液体刚碰到血迹,整座阵法猛地一震!
地面裂开几道细缝,黑气从缝隙里涌出,带着腐臭味。阿荼立刻点燃灵火,火光一照,黑气扭动起来,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
“谁……”声音沙哑得像磨碎的骨头,“唤醒我?”
陈烬没回答。他咬破舌尖,把一口血喷在掌心,然后按在圆盘背面。
“林七。”他说,“愿代师承一线生机,死无悔。”
黑气剧烈抖动了一下,随即退散。封印石板缓缓升起,露出里面盘坐的身影。
那人灰发披肩,穿着破旧道袍,胸口有一道贯穿伤,伤口边缘泛着暗金光泽,像是被什么东西钉穿过。
阿荼皱眉:“他还活着?”
“心跳没有,呼吸也没有。”陈烬盯着那道伤痕,“但他体内有命契残留,和我的系统同源。”
他从药囊里取出控魂丹,碾成粉末,轻轻撒向那人的脸。
粉末刚落,那人眼皮忽然颤了一下!
紧接着,胸口的伤痕闪出一道金光,那颗沉寂多年的心脏,竟然跳了一次。
咚。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洞穴里听得清清楚楚。
系统界面终于刷新:
【检测到高阶命契残留体】
【具备替死资格:是】
【建议接触等级:谨慎】
陈烬松了口气,肩膀却没放松:“找到了……真正的替者。”
阿荼握紧锤柄:“他到底是谁?”
“不知道。”陈烬看着那张枯槁的脸,“但他是被钉死在这里的。不是关押,是处决。”
灰慢慢走近几步:“他衣服上有个标记……半枚丹纹,断口朝外。”
陈烬瞳孔一缩。那是炼丹师公会的“弃徒印”——只有背叛者才会被打上这个烙印。
“他也试过借命。”陈烬低声说,“和我一样,走到了绝路上。”
话音刚落,那人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是主动的。五指缓缓收拢,又松开,像是在测试身体能不能动。
阿荼后退半步:“别靠太近!”
陈烬没动。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慌。系统认定了这是合格的替死者,那就说明对方还保留着“自愿献祭”的可能性。只要这人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被钉在这里,就有机会谈。
“你是谁?”他开口问,“名字还能记得吗?”
那人嘴唇干裂,喉咙发出咯咯声。过了几秒,才挤出两个字:
“……陈渊。”
三人同时僵住。
陈烬感觉脑子里嗡了一声。这个名字他太熟了——是他父亲,也是炼丹师公会会长,更是二十年前灵气复苏计划的主导者。
可眼前这个人,明明比陈渊老得多。而且,如果真是他,怎么会被人钉在这儿?
“你说谎。”灰突然开口,“陈渊没这么老。”
那人没反驳。他只是抬起右手,用指甲在地面划了一道。
一道血痕出现,接着渗出金色液体。不是血,是某种混合了灵气的体液。
“金髓血。”陈烬声音变了,“只有初代实验体才有。”
二十年前,第一批接受灵气改造的人被称为“金髓者”。他们身体能自动凝练灵气,但代价是寿命极短。陈渊曾说过,所有实验体都死了。
可现在,这个人不仅活了下来,还被封印在这里。
“你是最早的那批人?”陈烬问。
那人点点头,又写下两个字:**替死**。
“你也……有系统?”陈烬心跳加快。
那人摇头,写下一行字:**我是第一个失败品。他们把我当容器,用来吸收反噬。**
陈烬明白了。这不是什么会长陈渊,而是当年被用来承担系统惩罚的“活体保险”。每当有人借命失败,反噬就会转移到他身上。所以他能活这么久,是因为他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那你现在……还想活吗?”陈烬问。
那人抬头,直视着他。眼神浑浊,却有种奇怪的清明。
他慢慢抬起手,指向陈烬,然后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意思是:我可以替你死。
阿荼忍不住喊出来:“别答应!谁知道这是不是陷阱!”
“不是陷阱。”陈烬盯着那人的眼睛,“系统不会骗我。它只认规则。只要他真是自愿,就能抵消反噬。”
灰低声说:“可他要是醒了,会不会反过来杀我们?”
“他会死。”陈烬说,“替我死后,他的命契就断了。这种人活得太久,早就想结束了。”
洞穴里安静下来。只有那颗缓慢跳动的心,在黑暗中一声声敲着。
陈烬伸手,准备触碰那人的手臂。只要建立短暂的灵魂连接,就能确认对方意愿是否真实。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皮肤时——
那人的嘴角忽然动了一下。
像是笑,又像是痛苦的抽搐。
然后,他用尽力气,在地上划出最后一行字:
**小心……你的父亲……他从来就没死过……**
陈烬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