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的手刚碰到幽冥蕨的叶片,整片藤蔓猛地一震,像是活了过来。他立刻缩手,低吼一声:“别动!”
阿荼和灰站在原地没敢乱走。坑底的空气变得又冷又沉,呼吸都带着白气。那些缠满白骨的黑色藤蔓开始缓缓扭动,像蛇一样往中心收拢,把那株幽蓝小草围得严严实实。
“有东西在控制它们。”灰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岩面,“不是风,也不是地震……是心跳一样的节奏。”
陈烬从药囊里掏出一枚淡黄色丹丸,捏碎了往空中一扬。一股辛辣味冲进鼻腔,三人脑子瞬间清醒。
“清神散。”他说,“这地方的阴气能迷魂,刚才差点中招。”
阿荼抬手点燃灵火,光圈扫过藤蔓根部。她发现那些白骨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有的已经裂开,有的被藤蔓盖住一半。
“这些不是普通尸骨。”她皱眉,“有人拿它们做过阵法。”
陈烬蹲下身,用银针刮了点土放进嘴里尝了尝。舌尖发麻,喉咙发苦。
“土里加了噬魂粉。”他吐掉残渣,“谁要是在这打斗,不出三分钟就会发疯,自己割脖子。”
灰盯着那滴挂在叶尖的蓝色汁液:“那我们还取不取?反噬只剩三个多小时了。”
“不能硬来。”陈烬站起身,目光落在藤蔓交汇处的一块石碑碎片上。上面有个残缺的“替”字,旁边还连着半个“死”。
他忽然笑了声:“我明白了。这不是护罩,是考场。”
“啥?”阿荼愣住。
“有人在这里搞过‘代命仪式’。”陈烬指着四周的白骨,“强者自愿替别人死,把自己的命转出去。失败的就成了肥料,养这棵草。成功了的……魂印就留在这里。”
灰听得头皮发紧:“你是说,这草里存着以前替死的人的记忆?”
“对。”陈烬点头,“谁想拿汁液,就得先过他们那一关。你得让他们觉得——你值得我为你死。”
坑底安静了几秒。只有藤蔓还在缓慢蠕动,发出沙沙声。
阿荼看着那滴蓝莹莹的汁液:“所以它不是药,是试炼?”
“准确说,是筛选器。”陈烬摸了摸腰间的药囊,“系统要的是‘自愿献祭的强者’,可哪有那么多人愿意替我死?除非……他们的意志早就被规则绑定了。”
灰抬头:“你是说,这里的替死者,是被阵法逼着签了契约?”
“差不多。”陈烬冷笑,“古代人玩这套最狠。嘴上说是自愿,其实早就在符文里埋了陷阱。你以为你在选择,其实是被选。”
阿荼握紧了锤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等一个‘真自愿’的出现?还是直接闯进去?”
“闯就是死。”陈烬摇头,“这地方的设计者很懂人性。你越急,它越压你。现在我们每一步都在它的剧本里。”
话音刚落,他眼角一跳。药囊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警报,也不是提示音,而是像被人轻轻敲了一下。
他打开一看,系统界面居然闪了两下,跳出一行字:
【替死者候选名单刷新中……】
字体一闪一闪,像是信号不良。
“不对劲。”陈烬眯眼,“系统不会联网,更不会自动刷新名单。有人在干扰它。”
灰紧张起来:“会不会是公会的人来了?”
“不像。”陈烬合上药囊,“公会没这本事。这是更高层的东西,跟命契术同源。”
阿荼盯着那株幽蓝小草:“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能不能拿,而是拿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你会被追问。”陈烬低声说,“每一个替死者的残魂都会问你同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让我替你死?”
三人沉默。
远处的雾里,那股窥视感还在。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就像一只眼睛悬在头顶,静静等着他们做决定。
灰忽然开口:“我记得巡逻时听过一个传说。说很久以前,有个炼丹师快死了,他徒弟用自己的命换了他一条生路。结果那徒弟死后,魂魄不肯走,一直在问:‘我救你,你后来做了什么?’”
陈烬看了他一眼:“然后呢?”
“然后那个炼丹师活了一百岁,最后自焚了。”灰声音变低,“他说,活得越久,越怕回答那个问题。”
阿荼咬了咬嘴唇:“所以救人不一定是对的?”
“我没说这个。”陈烬盯着幽冥蕨,“我说的是——别以为你能逃过审判。只要你是借命活下来的,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个问题。”
他伸手摸了摸后腰的药囊,里面三枚丹药各司其职。救命的,控魂的,还有他自己做的辣椒粉炸弹。
这些年他靠这些活下来,救过人,也送走过人。每一次重生,能力翻倍,代价却越来越重。
他知道那些替死者是谁。有的是实验体,有的是妖兽,有的是他亲手推上去的棋子。
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些人都会回来问他一句:
你值吗?
“现在怎么办?”阿荼打破沉默,“时间不多了。”
陈烬深吸一口气:“我们换个思路。既然它是考场,那就得按考场的规矩来。”
“怎么说?”灰问。
“不抢,不偷,也不骗。”陈烬走向前一步,“我们答题。”
“答什么题?”
“证明我们配活着。”陈烬看向那滴摇晃的蓝色汁液,“让他们看到,如果我们活下来,能改变什么。”
阿荼皱眉:“可他们已经死了,怎么看得见未来?”
“魂印不是单纯的记忆。”陈烬取出银针,在指尖划了一下,滴了一滴血在地面,“它是执念。只要你做的事触动了他们的执念,他们就会回应。”
血渗进泥土,瞬间被吸干。藤蔓微微抖了一下,却没有攻击。
“有效。”陈烬再往前走两步,停在距离幽冥蕨十步远的地方。
“你就站那儿别动。”阿荼低声说,“我去右边探探。”
“我左边。”灰猫着腰往侧方移动。
两人分散站位,形成三角阵型。灵火照亮一圈,地面腐土泛着湿光。那些白骨上的符文开始微微发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陈烬闭上眼,回忆《命契录》里的内容。当他再次睁眼时,语气变了:
“这地方不只是试验场,还是纪念碑。每一个替死者的名字都被刻进了阵基。我们不需要打破护罩,只需要让其中一个愿意交出汁液。”
“怎么让?”阿荼问。
“说出他们的名字。”陈烬盯着那块“替”字残碑,“或者,说出他们为什么死。”
灰突然抬手:“等等!”
他指向藤蔓底部一块半埋的骨头。上面有几个模糊的字迹,被泥盖住大半。
陈烬走过去,用银针一点点刮掉污垢。当最后一个字露出来时,三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行小字:
**林七,愿代师承一线生机,死无悔。**
“林七……”阿荼念了一遍,“听起来像个学徒。”
“而且是自愿的。”陈烬轻声说,“不是被迫,不是被骗。是他自己写的‘死无悔’。”
藤蔓忽然静止了。连空气都不再流动。
那滴蓝色汁液轻轻颤了一下,朝他们这边偏了半寸,像在倾听。
陈烬慢慢跪了下来,对着那块骨头说道:
“林七,我是陈烬。我也曾是个学徒,差点死在实验台上。我活下来了,不是因为我强,是因为有人帮我挡了一刀。”
他顿了顿:
“我现在做的事,可能会毁掉一个阴谋,救下成千上万的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见,但如果你觉得我还算个人,能不能……借我一点你的东西?”
没人说话。
风吹不动,火不跳,连影子都凝固了。
一秒,两秒。
第三秒,那株幽蓝小草的叶片轻轻晃动,一滴晶莹的汁液缓缓滑落,朝着陈烬的方向飘了过来。
但它还没落地,坑壁上方的浓雾突然下沉了一截。
一股比之前更强的气息,正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