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人群也早已散去。李黑眼想着猥琐男的最后一句话，估计那钱是要不回来了。一想到这，她就特别沮丧。不过，欠董姐的钱还是要还的。可若还了这笔钱，这个月她……
什么都没有了，只剩唉声叹气。
真是越没钱就越倒霉越遭罪。但她也从不把这个归结为命运的偏心与不公，那只不过是能力不足的表现。如果非要在命运上讨论出个结果，命运其实是公平的，她完全毫无疑问。
他并没有替人类安排落脚点，他只是随意将他们撒往地球表面，只是众生体力重力不同，所受外界空气阻力地心引力不同，最终降落的坐标不同而已。所有都只是随机事件。
落坐有错，水深火热。
不好与不公是两回事。不好，只是运气差。不公，则是偏心眼。她相信自己的能力，只是运气实在太差了而已。
其实这和买彩票是一回事。中大奖之人，你不能说他能力有多好，而只能羡慕他幸运而已。如果说幸运是留给努力的人，那你能说中奖者是努力买彩票的结果吗？你无法否认，他对数学组合概率摸不着北，对其加以研究更没有兴趣，他只是第一次买，而且一买就中。
你没准还会溜出一句时尚话语夸赞：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人品运气终于大爆发。
如果坐标有幸运与倒霉之分的话，降落的众生运气好坏定有所不同。但地球是自转的，只要你保持行动，你不可能永远处于倒霉的位置。乐观者言。
地球的确是自转的，我也的确保持行动，可我下一次注定还是处于这个倒霉的位置。悲观者说，我们唯一相同的运气，那就是，终点都是死。
而李黑眼就是在努力活着的过程中等着随时死，唯一的希望就是，死得好看点。
像她这种脑袋简单的人不倒霉才怪。但凡有点剖析能力，她也不至于首先就联想到白百。她都搬走一年半多了吧。即便要偷，也不至于跑到她这来。她都不一定确定自己还住在这个老地方。
可是，这个也不能怪李黑眼。
脑袋简单的人，只会想简单的事。所以，但凡遇到复杂的事，就有脑袋不简单的人出山。不然，那些不简单的脑袋，留着有什么用?这叫君子成全之理论，成全他们的不简单。
所以，她也算做了一件类似“孔融让梨”的好事？有时，她会这么想。她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切入点永远与别人不同。其实，这于她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否则，她为何时常感觉生无可恋？
在她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趴在床边，手机压在身下。桌子上的打包盒乱七八糟，原本诱人的美味只剩被人掠夺后的残羹冷炙，硬生生拔了几层皮后露出油腻恶心的面孔。遗留桌角的汁水奋不顾身得扑向地面，汇聚一摊，向四周溅起点点散落开来，给光洁的瓷砖地面撒遍本是圆满的污点，却被匆忙踩踏的鞋印拉扯变成不规则图形，错综复杂杂乱无章，像肤色凝脂的少女脸上突兀的斑块，永远也无法抹去。
衣柜的门敞开着，一排空落的衣架。她的手包丢在地板上，各个拉链都张着大嘴呼吸，里头的现金早已不见踪影。身份证户口簿毕业证极有距离落差感的随意丢在一旁，唯一的两张银行储蓄卡少了。一张工资卡，一张存款卡。
屋里尽是白百搜索掏空完毕之后留下的惨局，未留只言片语。看来，她一言不发得搬走了。
李黑眼登陆手机银行，工资卡的余额为0。当时为了图简单才将她的生日作为密码，年月日，连顺序都不带改的。里头还有除刚取出的房租外一个月的工资余额。
存款卡余额尚在，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胸口那块石头才轻松地叽里咕噜滚回自己的地盘，身体又弹回原本该有的大小，没了束缚，所有细胞方开始自由呼吸，瞬间舒畅多了。呢喃细语幸亏当时多长了个心眼，卡密设得不一样。但因为多次输入错误，帐户都被冻结了。
现在是信息横流随意贩卖时代，不法分子经过某些渠道获取个人信息，伪造身份证，利用银行客服bug，激活信用卡，然后盗刷。
三天两头总会看到这样那样的类似案例。
她的身份证明摆着放那呢。她昨天刚到的未拆封信用卡？不详预感像浓烟一样从心里滚滚而来。
接着的反应就是，从地上迅速窜起。
看来，钱还是比命重要。没钱也就没命。
只听一声鬼哭狼嚎。
你大爷的。她暗骂一句，脸扭得比苦瓜还要苦，能榨出无限量苦水。胸口像是用刀刺入骨髓，插深再插深，最后干脆利落来个180度大旋转。生不如死的痛。躯壳一下被石化了。
竟然忘记身带非特异性腰痛了。但是，钱比命重要。没钱就没命。
双眼透过睫毛细缝往衣柜敞开着的抽屉睨一眼，还好，原封不动。
她再次长长呼出一口气，多亏了手机被压在身下，否则又得摊上一件大事。真是船迟又遇打风头，不幸就像鬼缠身，应该离死也不远了。来是偶然，去是必然。她就等俯首听命。
但是，她还没准备充分。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竟然还有点小庆幸，心头泛起一丝愉悦。
不过，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在手机屏幕上扒拉两下，拨了出去。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又找到微信通讯录，点开。本想直发语音通话，想着对方做贼心虚定是拒接。索性双手快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点发送。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竟然被列入黑名单了？？？
第二天，白百就没到餐厅上班了。即便餐厅，也有这样的规定，员工离职需提前15天告知。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以HR工作执行一丝不苟的态度，想必她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而自己与她处在同一屋檐下，还拥抱着睡同一张床，却浑然不知。仔细想想，除了知道她的名字籍贯年龄，其它的还真一无所知。
不是对方高明，只怪自己太蠢。人生最大的耻辱就是，你明明有能力，却活得像鬼样。这点她有自知之明。
她嘴角扯了一小弧度，轻哼一声，作为对自己的鄙视。
对了，次月10号发薪水。那15天的工资？李黑眼打算电话给光头老男人。按好11个数字，她有些犹豫了。其实这个关他什么事呢？总不能让他为了自己的私事违反劳动法吧？
在她概念里，能够沦为房奴车奴孩奴至少也比她这一无所有只沦为菜奴的人来说，幸运太多了。
生存法则之一便是，沦为菜奴的同时，还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这就叫运气太差，实在悲催。
打110吧？
现在小偷的技术很高明，他们不愿把这高明能力花在正经职业上，你说这是为什么？因为，富贵险中求，钱财来得快。
大多数人车上见到小偷装作视而不见，你说为什么？原因怕的不过是被报复，反正偷得也不是自己。
那些同事明明知道她是小偷，也被她偷过，为啥他们不报警？或许他们觉得毕竟同事一场？或许不想自找麻烦，只当一次教训？或许她有苦衷？或许警察不会为了一点金额而大动干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那现在，她到底要怎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