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里是个典型的老旧小区,楼体墙皮斑驳。
狭窄的楼道里堆满了各种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和潮湿混合的气味。
警戒线已经拉起,几个派出所的民警在维持秩序。
邻里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楼下,交头接耳,脸上带着惊恐和好奇。
林一舟和程诺一前一后的穿过人群。
林一舟目不斜视,他的大脑已经自动过滤掉了周围所有的嘈杂,进入了案件分析模式。
程诺则放慢了脚步,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周围的议论声。
“听说是老张头,一个人住,儿子在国外呢。”
“昨天还好好的,下午还看到他在楼下遛弯,怎么说没就没了?”
“警察都来了,怕不是什么好死……”
“可怜哦,都快八十了。”
两人走到五楼,技术科的鹿晓晓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她看到林一舟,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来。
“林队!”
当她的目光扫到林一舟身后的程诺时,那点光亮迅速熄灭,换上了一丝公事公办的冷淡。
“程顾问。”
“晓晓妹子早啊。”
程诺笑嘻嘻地打招呼,对她的态度毫不在意。
林一舟戴上鞋套和手套,沉声问:“什么情况?”
“死者,张建国,男,78岁,独居。”
“报案人是社区网格员,每天会定时上门探望,今天早上敲门一直没人应,就报了警。”
“我们开锁进来后,发现人已经没了。”
鹿晓晓一边说,一边领着他们走进房间,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家具都很老旧,但收拾得还算整洁。
死者倒在客厅的沙发旁,身体已经出现部分尸僵,法医正在进行初步检查。
林一舟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房间,像一台高精度的扫描仪。
他的视线没有在尸体上过多停留,而是直接锁定了客厅角落里堆积如山的纸箱。
那些纸箱包装得花花绿绿,上面用烫金大字印着各种耸人听闻的名头。
量子能量活化水、基因修复生命肽、北极冰川不老丹。
林一舟走过去,蹲下身,没有直接触碰,只是观察。
“产品批号、生产日期、厂家地址,全都没有。”他冷静地做出判断。
“标准的三无产品。”
“我们在厨房的垃圾桶里也发现了大量的包装盒,看样子死者已经服用了一段时间。”鹿晓晓补充道。
林一舟站起身,继续在房间里踱步。
他的目光落在电视柜上,那里摆放着一张全家福,照片已经有些泛黄。
上面是一个中年男人,搂着一个年轻女人的肩膀,两人中间站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
林一舟的视线在照片上停留了0.5秒,随即移开,转向旁边的一个开着的抽屉。
抽屉里,是一沓沓的银行存折和取款回单。
“晓晓,把这些存折和回单全部拍照,记录下所有交易信息,回去后立刻追踪资金流向。”
“是,林队!”
他又走到阳台,看到晾衣杆上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旁边却突兀地挂着一件带着logo的崭新红色马甲,上面印着爱心健康使者。
林一舟的整个勘查过程,冷静高效,直指核心。
他在寻找证据链,寻找可以被量化,被追踪的数据。
而另一边,程诺从进门开始,就没怎么动过。
他站在门口处,没有急着往里走,只是眯着眼,慢慢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空间。
他的目光没有去看那些扎眼的保健品,也没有去看倒地的死者。
他看的,是门后挂着的一个布袋子,里面塞满了花花绿绿的超市传单;
他看的,是墙上挂着的日历,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个日期,旁边写着四个小字:“小军生日”;
他看的,是饭桌上摆着的一副碗筷,旁边还放着另一副干净的碗筷,仿佛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客人;
然后,他慢慢走到沙发旁,蹲了下来。
法医正在检查尸体,他没有靠近,只是看着死者那双还未来得及闭上,浑浊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痛苦,没有惊恐,反而带着一丝解脱。
不!不是解脱,是一种近乎于期盼,诡异的平静。
程诺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他站起身,走到林一舟身边。
林一舟正在检查一个保健品包装盒上的宣传语,神情专注。
“根据这些产品的虚假宣传内容,初步可以定性为诈骗。”
“死者死因需要等法医报告,但大概率与长期服用这些含有不明成分的保健品有关。”
林一舟做出初步结论。
“我们需要找到销售这些产品的人,顺藤摸瓜,打掉整个团伙。”
程诺没有接他的话。
他伸手指了指那些堆积如山的保健品盒子。
“林队,你觉得,一个连买菜都要攒优惠券,衣服穿到发白都舍不得扔的老人。”
“为什么会花光所有积蓄,去买这些一看就是骗人的东西?”
林一舟推了推眼镜:“老年人认知能力下降,信息闭塞,容易被夸大宣传所蒙蔽。”
“这是典型的针对特定人群的精准诈骗,利用了他们的信息差和对健康的焦虑。”
“不对!”程诺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可能根本就不是卖给他的。”
林一舟终于把视线从物证上移开,看向程诺,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什么意思?”
程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客厅。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枚钉子,钉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他是买给家人的。”
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气氛有些沉闷。
大屏幕上,是死者张建国的资料。
鹿晓晓正在汇报:“根据法医的初步尸检报告,死者体内检测出多种不明化学成分,肝肾功能严重衰竭。”
“直接死因是急性心力衰竭,诱因极有可能就是长期,大量服用那些三无保健品。”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林一舟站在屏幕前,双手抱胸,眉头紧锁。
“资金流向查得怎么样了?”
“查了!”
鹿晓晓的表情变得有些愤怒。
“张建国老人名下总共有三张存折,总计存款三十七万四千二百元。”
“这是他和他老伴一辈子攒下的养老钱。”
“从半年前开始,这些钱被分批次,高频率地取出,最后一笔交易就在三天前。”
“现在,所有账户余额加起来,不到一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