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暮色鏖战烽火烈，奇兵夜袭破重围
日头西斜，橘红色的余晖如同凝固的鲜血，将桂林城的城墙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战场上的厮杀声却丝毫未减，反而因双方将士的疲惫与绝境中的疯狂，更添了几分凄厉。清军的攻势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南门城墙那处被炮火轰开的缺口，虽用砖石与沙袋勉强填补，却已是摇摇欲坠。墙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箭孔，如同老人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每一道都镌刻着生死较量的印记。每一次清军炮火的轰击，都让城墙发出“咯吱咯吱”的痛苦呻吟，砖石簌簌坠落，扬起的尘土与血雾混合在一起，在暮色中弥漫成一片腥红的霾。
李定国拄着长剑半跪在城头，玄色战袍早已被鲜血浸透，紧紧黏在汗湿的肌肤上，勾勒出他精瘦却挺拔的身形。手臂上的伤口虽经军医简单包扎，暗红的鲜血却依旧顺着白色布条渗出，一滴滴落在脚下的城砖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花。他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的汗珠混合着血污滑落，在眼角划出两道血痕。眼中布满血丝，却依旧如鹰隼般死死盯着城下如蚁群般涌动的清军，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将士们，撑住！日落之前，绝不能让清军踏入城内一步！大明的气节，就扛在我们肩上！”
就在此时，吴三桂麾下的副将王屏藩身披玄铁黑甲，甲胄上狰狞的兽面护心镜沾满血污，仿佛噬血的怪兽。他手持一柄开山斧，斧刃上还挂着碎肉与发丝，寒光凛冽。王屏藩亲自率领一队精锐“死士营”攀上云梯，这些士兵皆面无表情，眼中只有死寂的疯狂，显然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亡命之徒。王屏藩面色狰狞，脸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下颌，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眼神中满是嗜杀的疯狂。他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攀爬，嘶吼道：“李定国，你的死期到了！桂林城破之日，便是你身首异处之时！”说着，他一斧劈向身旁一名明军小兵，那小兵名叫陈小宝，不过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躲闪不及，被斧头从肩到腰劈成两半，鲜血混着内脏溅了王屏藩一身。王屏藩却毫不在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发出桀桀怪笑，继续向上攀爬。
“孽障休狂！”赵武见状，目眦欲裂，怒吼一声。他身披的银色铠甲在暮色中闪着冷冽的光，甲胄缝隙中塞满了血垢与尘土，左臂的甲片已被劈裂，露出渗血的伤口。他挺枪迎上，枪尖如毒蛇出洞，直指王屏藩的咽喉。王屏藩侧身躲过，开山斧横扫而来，与长枪碰撞在一起，发出“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震得赵武虎口发麻，手臂微微颤抖。两人你来我往，兵器碰撞声在混乱的战场上格外刺耳。赵武虽已鏖战一日，体力早已透支，双腿微微打颤，却凭借着一股“宁死不退”的狠劲，死死缠住王屏藩，不让他靠近城墙缺口半步。“狗贼，想过此关，先踏过老子的尸体！”赵武怒吼着，长枪猛地刺向王屏藩的小腹。王屏藩冷笑一声，侧身避开，斧头反手劈向赵武的头颅，赵武连忙低头，斧头擦着他的发髻劈过，将身后一名清军士兵的脑袋劈成两半。
西门处的战况同样惨烈。张同敞的长剑早已卷了刃，剑身上布满了锯齿状的缺口，他的藏青色战袍被鲜血浸透，凝结成暗红的血块，贴在身上如同铁甲。他双腿微微颤抖，却依旧如青松般屹立不倒，浓眉紧锁，虎目圆睁，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千钧之力。“杀贼！为了大明！”他高声呐喊，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刀小蛮的红色劲装被划开了数道口子，露出的肌肤上满是擦伤与血痕，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流着血，鲜血顺着刀柄流下，在地面汇成一小滩。她却咬着牙，银牙几乎要咬碎，长刀挥舞得愈发凌厉，红色的身影在战场上穿梭，如同一只浴火的凤凰。李小虎的镰刀早已断裂，他捡起一把掉落的清军长刀，刀柄上还残留着敌人的体温，虽然用着不顺手，却依旧奋勇杀敌。他脸上的血污与汗水混合在一起，糊住了眉眼，眼神却依旧明亮如炬，透着少年人的倔强与勇敢。
“刀姑娘，小心！”李小虎眼角余光瞥见一名清军从背后偷袭刀小蛮，那清军满脸横肉，眼中闪着阴狠，手中长刀直指她的后心。李小虎连忙高声提醒，同时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脊背挡住了那致命一刀。长刀狠狠刺入李小虎的后背，穿透了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刀小蛮的红色劲装。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转头对刀小蛮露出一个虚弱却灿烂的笑容：“刀姑娘，我……我没给你丢脸吧？我也成了……成了英雄……”
刀小蛮瞳孔骤缩，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悲痛，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反手一刀，利落斩杀那名清军，随即抱住李小虎倒下的身体，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小虎，你做得很好，你是大英雄！是桂林城的英雄！”李小虎嘴角扯了扯，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最终无力地垂下了头，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那双曾充满憧憬的眼睛，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刀小蛮将他轻轻放在城墙上，用自己的战袍盖住他的脸，缓缓站起身，擦干眼角的泪水，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她提起长刀，如同一只受伤的烈豹，嘶吼着冲向清军：“我杀了你们！为小虎报仇！”长刀翻飞，每一刀都带着复仇的怒火，接连斩杀数名清军，吓得周围的清军连连后退，无人敢挡其锋芒。
城内，瞿式耜正组织百姓搬运伤员，他身着青色官袍，领口的仙鹤暗纹被尘土玷污，却依旧难掩其儒雅之气。他亲自搀扶着一名断腿的士兵，动作轻柔，眼中满是疼惜。看到不断从城头抬下来的重伤士兵，有的断胳膊断腿，有的气息奄奄，他眉头紧锁，心中焦急万分，手中的羽扇紧紧攥着，扇柄几乎要被捏断。李文书匆匆赶来，他面色苍白，发髻散乱，脸上满是惊慌，气喘吁吁地禀报道：“瞿大人，不好了！城中粮草只够支撑两日，滚油和石灰也所剩无几了，连箭矢都快用完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恐怕撑不住明日了！”
瞿式耜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沉声道：“传令下去，将城中所有牲畜全部宰杀，皮肉分给将士与百姓，骨头熬成汤补充体力；让百姓们收集家中所有能燃烧的东西，桌椅板凳、被褥衣物，全部制成火把和可燃物，支援城头！告诉大家，只要坚持到今夜，我们就有希望！桂林城在，我们在；桂林城亡，我们亡！”李文书眼中闪过一丝动容，躬身应道：“属下遵命！”转身匆匆离去，声音在街巷中回荡：“瞿大人有令，宰杀牲畜，收集可燃物，支援前线！”百姓们闻言，纷纷响应，就连年迈的老人和年幼的孩童都行动起来，城中一时间响起了宰杀牲畜的声音与搬运物品的脚步声，交织成一首悲壮的乐章。
夜幕终于降临，一轮残月挂在墨蓝色的天边，清冷的月光洒在战场上，将尸山血海映照得格外阴森可怖。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硝烟味与腐烂的气息，令人作呕。清军的攻势渐渐放缓，吴三桂下令暂且休整，准备明日拂晓发起总攻。他站在阵前，身披鎏金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看着城头依旧闪烁的火把，脸色阴沉如水，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对身旁的王屏藩道：“明日一早，动用所有红衣大炮，集中火力轰击南门，本王要亲自率军入城，将桂林城夷为平地，鸡犬不留！”王屏藩单膝跪地，拱手应道：“末将领命！明日定当攻破桂林，生擒李定国，献给王爷！”语气中满是谄媚与狠戾。
桂林城内，府衙议事堂内灯光昏暗，一盏油灯跳动着微弱的火焰，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定国召集瞿式耜、张同敞、赵武等人议事，众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身上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李定国沉声道：“清军明日必会发起总攻，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和物资，恐怕难以支撑。陈七带来消息，吴三桂的粮草囤积在湘江岸边，由五千兵力看守，守将孙德贪婪无能，防备松懈，若能烧毁粮草，清军必不战自乱，桂林之围可解。”
张同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猛地站起身，抱拳道：“王爷，末将愿率领一队精锐，夜袭湘江岸边，烧毁清军粮草！”他战袍上的血迹未干，动作却依旧利落，眼中满是坚定。
赵武连忙道：“张将军伤势未愈，不宜劳累，还是末将去吧！末将熟悉地形，定能完成任务！”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铠甲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定国摆了摆手，语气坚定：“你们都留下守城，南门与西门是清军主攻方向，缺一不可。我亲自带队前往，速去速回。赵武，你负责守住南门，务必坚守到我归来，若遇紧急情况，可点燃三堆烽火，我会立刻回援；张将军，你守住西门，安抚好乡勇，不可让士气低落，刀小蛮身手不凡，可助你一臂之力；瞿大人，你负责安抚百姓，稳定后方，若有内奸作乱，格杀勿论。今夜，成败在此一举！”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齐声应道：“遵命！”
子夜时分，李定国挑选了五百名精锐将士，皆身着黑衣，脸上涂抹着黑灰，怀揣火种与炸药，悄悄从北门出发。北门守军将领周勇早已接到命令，亲自打开城门，低声道：“王爷，一路保重，属下在此等候您凯旋！”李定国点了点头，沉声道：“守住北门，勿要懈怠。”随后便率领将士们出发。将士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幽灵般向湘江岸边疾驰而去，马蹄裹着麻布，悄无声息，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在夜空中回荡。一路上，他们避开清军的巡逻队，几次险些被发现，都凭借着默契与勇气化险为夷。一名名叫刘能的士兵，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惊动了附近的清军哨兵，他毫不犹豫地冲出队伍，吸引清军注意力，最终力竭战死，为众人争取了时间。
湘江岸边，清军的粮草营戒备森严，营寨外布满了哨卡，火把通明，如同白昼，士兵们手持兵器，来回巡逻，警惕性极高。营寨四周挖有壕沟，沟内布满尖刺，沟外还设有铁丝网，想要潜入绝非易事。李定国趴在草丛中，观察着营寨的布局，低声对身旁的亲兵王小五道：“小五，你带二十人，从东侧点燃篝火，大喊救火，吸引敌军注意力；我带主力从西侧潜入，炸开营门，务必在三更之前，点燃粮草！记住，不可恋战，点火后立刻撤退，到城外三里坡汇合！”王小五生得精干，眼神坚定，躬身应道：“属下遵命！王爷保重！”随后便率领二十名士兵，悄悄绕到东侧。
片刻后，东侧突然燃起几堆篝火，火光冲天，王小五等人高声大喊：“失火啦！失火啦！粮草着火了，快救火啊！再不救火，咱们都得掉脑袋！”声音急促，带着逼真的惊慌。清军哨兵见状，连忙大喊：“不好，东侧失火了！快去救火，粮草要是烧了，将军饶不了我们！”营寨内的清军顿时乱作一团，纷纷涌向东侧，拿着水桶、铁锹，慌慌张张地去救火，丝毫没有察觉西侧的异样。守将孙德正搂着小妾饮酒作乐，听闻失火，连忙衣衫不整地跑出营帐，怒吼道：“慌什么！都给老子去救火，谁要是敢偷懒，老子剁了他！”
李定国趁机率领主力，迅速靠近营寨西侧，几名士兵悄悄安放炸药，点燃引线。“轰隆”一声巨响，营寨西门被炸开一个大口子，木屑与碎石飞溅。“冲！”李定国一声令下，将士们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入营寨，手中兵器挥舞，斩杀着惊慌失措的清军士兵。清军士兵毫无防备，被打得落花流水，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名清军士兵想要吹响号角报警，被李定国一剑刺穿喉咙，号角声戛然而止。
“不好，有敌袭！快抵抗！”孙德惊呼一声，连忙抽出腰间佩刀，组织士兵抵抗。李定国怒喝一声，长剑直指孙德，剑光一闪，如一道流星划过，孙德还未反应过来，头颅便已落地，滚了几圈，眼睛还圆睁着，充满了恐惧与不甘。将士们纷纷点燃火种，投向堆积如山的粮草堆，刹那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粮草堆燃起熊熊大火，照亮了半边夜空，灼热的空气炙烤着每个人的脸庞，连湘江的水面都被映得通红。
“快走！”李定国见火势已成，下令撤退。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吴三桂派来的援军赶到，为首的正是王屏藩。他看到粮草营燃起大火，怒不可遏，双目赤红，嘶吼道：“李定国，你往哪里逃！留下命来！”说着，便率领清军追了上来，手中开山斧挥舞，斩杀着落在后面的明军将士。
李定国率领将士们且战且退，一路上奋勇杀敌，伤亡惨重。五百人的队伍，此时已不足三百人。王小五为了掩护众人撤退，主动断后，他手持短刀，与清军展开殊死搏斗，身上多处受伤，却依旧不肯后退半步。“王爷，快走！属下掩护你们！”他嘶吼着，一刀斩杀一名清军，却被身后的长矛刺穿胸膛。王小五回头望了一眼桂林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眷恋与坚定，随即倒在血泊中，身躯被清军士兵践踏，双眼依旧圆睁，望着那片他用生命守护的土地。
李定国咬着牙，眼中含泪，却不敢停留，只能率领剩余的将士，拼死突围。一路上，他们逢敌必战，浴血奋战，多名将士为了掩护同伴，主动牺牲。终于在黎明时分，他们满身血污地返回桂林城。此时，清军因粮草被烧，军心大乱，士兵们人心惶惶，纷纷传言“粮草尽，必败亡”，不少士兵开始逃跑。吴三桂得知消息后，气急败坏，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帅案上，将案几砸得粉碎，却也无可奈何，粮草被毁，军心涣散，再攻下去也是徒劳，只得下令撤军。
桂林城头上，将士们和百姓们看到李定国带着残部归来，纷纷欢呼雀跃，声音震彻云霄，泪水与笑容交织在每个人的脸上。瞿式耜、张同敞、赵武等人连忙迎上前，搀扶着疲惫的李定国。李定国站在城头，望着远去的清军背影，玄色战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也带着一丝欣慰与坚定。这场鏖战，他们终于守住了桂林城，守住了大明的火种，用鲜血与生命，谱写了一曲忠义之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