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交扣的瞬间，血契月痕亮得刺骨。
黑雾像活物，缠住脚踝、封住五感，耳边只剩心跳——同一频率，分不出彼此。
砰！
两人重重砸在湿软苔藓上，雾气被震散，露出脚下幽暗石台。
石台古老，刻满星图，中心一条裂缝将台一分为二：左侧青光如昼，右侧蓝焰幽森，正对应云崖与冥渊。
陆迟归率先翻身而起，仍握着那只冰凉的手，"没事？"
黎婵月摇头，却在他指缝间悄悄抽回指尖，"先看清这是何处。"
石台尽头，一座拱桥悬于无底深渊，桥面由无数拳头大的陨星铁铺就，闪动细碎银辉。
桥头立碑，只余半截，上书：
"……星桥通幽，过者魂契，阴阳并济，得窥天机。"
天机？
陆迟归抬眼，桥对岸似有微光，令牌震颤更甚——灵渊圣物，就在那边。
黎婵月却注意到桥下深渊里，偶尔浮起七彩气泡，每一颗气泡破开，都喷出浓郁灵气与死气，交缠成雾。
"阴阳交汇，生死同流。"她轻声道，"桥对岸，可能是出口，也可能是坟墓。"
陆迟归笑，"同生共死，不是早已说定？"
黎婵月冷哼，却先一步踏上星桥。
桥面微震，陨星铁彼此碰撞，发出清越鸣响，像万剑齐吟。
陆迟归并肩而上，月痕光芒由银转金，仿佛回应星桥。
行至桥心，陨星铁忽然折射出无数光影——
陆迟归看见自己立于青云山巅，众长老躬身，称"宗主"，而山门前，黎婵月浑身是血，被锁链缚跪；
黎婵月看见自己执掌冥渊谷，万鬼朝拜，却在祭坛之上，陆迟归胸口插着她的双刃，眸色温柔。
幻象如镜，照出二人最惧之景。
心跳骤乱，血契反噬，胸口撕裂般疼痛。
"假的！"陆迟归低喝，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桥面。
血珠滚落，陨星铁鸣响骤停，幻象崩散。
黎婵月却未回神，指尖微颤，双刃出鞘半寸。
陆迟归伸手覆上她手背，"黎婵月，看我。"
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黎婵月抬眸，眸中倒映少年染血的唇角，与灼亮的眼睛。
幻象冰消。
她深吸一口气，第一次主动回握那只手，"走。"
两人刚动，桥下深渊忽传咆哮。
七彩气泡同时炸裂，化作一条由灵气与死气交织的巨蟒，鳞甲半边莹白、半边灰黑，仰头咬向桥心。
"阴阳螣蛇！"
陆迟归剑出如龙，青金剑光直取七寸；黎婵月翻手，幽火凝成蓝月，斩落蛇尾。
巨蟒却无形无质，剑光火刃穿透，转瞬又聚。
"普通术法无用，"黎婵月眸色一凛，"以契为引！"
血契月痕滚烫，两人对视，同时抬手，十指再次交扣。
云崖剑意与冥渊火沿着手臂交汇，在掌心凝成一颗青蓝参半的光球。
"去！"
光球没入巨蟒额心，阴阳二气瞬间失衡，巨蟒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叫，轰然炸成漫天星雨。
星雨落下，陨星铁吸收光芒，桥面亮起一道道纹路，像为他们铺开一条璀璨光道。
对岸石门自开，柔和银辉涌出，裹住二人。
星图旋转，化作一枚巴掌高的星盘，缓缓落在云逸掌心。
星盘中央，一点七彩火苗安静燃烧——
灵气与死气完美交融，没有一丝暴戾。
"阴阳并济，得窥天机……黎婵月轻声，"原来，这才是'圣物'雏形。”
陆迟归将星盘递到她面前，"你擅火诀，收着。"
黎婵月却后退半步，"云崖宗擅阵，你掌阵盘更合适。"
两人僵持一瞬，陆迟归忽然笑了，"那就共用——一人保管一月，轮值。"
黎婵月挑眉，"若你私吞？"
"你便用幽火烧我经脉，"陆迟归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绝不独吞。"
黎婵月轻哼，却伸指在星盘边缘刻下一道幽火纹，"标记，到时我取回。"
月痕金光渐弱，血契恢复平静。
石门后，一条青石阶蜿蜒向上，尽头有微光，似已接近地面。
两人并肩而行，影子被星辉拉得很长，指尖偶尔相碰，却谁也未再刻意避开。
行至半程，黎婵月脚步忽缓，"陆迟归。"
"嗯？"
"若有一日，圣物只能择一人得道，你当如何？"
陆迟归停步，回头看她，眸色被星辉映得澄澈，"那就一起得道。"
"若天道不许？"
"便一起逆了这天道。"
少年声音不高，却像星桥上的剑鸣，震得她心口微麻。
黎婵月垂眸，掩住唇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狂妄。"
"彼此。"
星辉洒落，青石阶尽头，天光透入，像有人在外面掀开夜幕一角。
两人同时抬眼——
那里，是更深的秘境，也是他们宿敌生涯里，第一次共同望见的——
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