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在海面上疾驰，浪花不断拍打着船身。陈骁右手插在裤兜里，核电池残片的温度越来越高，像是随时会烧穿布料。他没有动，只是盯着前方灰蓝色的海面。
赵铁柱站在驾驶舱外，右臂的绷带渗出血迹，但他没管。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一把重型扭矩扳手，甩了两圈手腕，低声说：“这玩意儿比核反应堆阀门还顺手。”
“信号稳定。”陈骁掏出遥控器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光点正缓慢移动，“水下八十米，航向东南，速度三节。是苍龙级。”
“静音模式？”赵铁柱眯眼。
“嗯。常规雷达扫不到，但它得呼吸。”陈骁把激光焊接仪夹在耳朵上，“海水有微震波，只要它还在动，就有共振频率。”
快艇减速，靠近目标区域。底部的改进型声呐系统自动启动，数据流在遥控器屏幕上滚动。陈骁输入一组参数——那是他在渤海抢修时记下的093型核潜艇管路振动模型，用来排除己方信号。
一个异常波动源浮现。
“就是它。”陈骁按下锁定键。
几乎同时，左侧海面破开一道浪痕，一艘黑色间谍船从侧翼逼近。甲板上几名武装人员举起步枪，扩音器响起日语警告，随后切换成中文：“龙国船只，立即停止前进，否则开火！”
赵铁柱冷笑一声，活动了下肩膀。他抓起那把扳手，掂了两下，手臂一甩。
扳手划出一道弧线，穿过空气，精准嵌入对方潜望镜的旋转轴。金属摩擦声刺耳响起，潜望镜卡死，歪向一侧。
“修拖拉机的时候就练这手。”赵铁柱拍了拍手，“现在修潜艇，也一样。”
陈骁没说话。他取出核电池残片，插入声呐主控接口。设备嗡鸣一声，能量读数瞬间拉满。
他按下遥控器第二组按钮。
散布在周边海域的六枚浮标同时激活。这些伪装成废弃渔网浮球的装置，内部装有微型共振感应器，是陈骁用汽修厂听声辨位原理逆向设计的产物。
海面开始泛起细密涟漪。
蓝绿色光点从浮标位置扩散，在水中交织成网。下一秒，三维投影浮现——一艘潜艇的轮廓清晰显现于海面之上，坐标、航向、深度实时标注，连外壳接缝都看得清楚。
对面舰桥内，山本健一死死盯着窗外。
他手里攥着家传短刀，指节发白。潜望镜失灵，声呐被反制，位置完全暴露。他想下令下潜，但国际公约规定：在已被识别且无威胁动作的情况下主动规避，视为非敌对行为。
可如果不动，等于认输。
他咬牙，额头渗出汗珠。
陈骁对着通讯频道开口，声音平静：“你们的位置，很清楚。”
舰桥内一片死寂。
一名副官小声汇报：“声呐信号无法干扰，能量源来自……一枚核电池残片？”
山本健一猛地抬头：“什么？”
“对方主控设备接入了一块高能放射性材料，脉冲频率穿透了我们的电磁屏障。”
山本健一手指收紧，刀柄发出轻微响动。他盯着海面上那艘被光点勾勒出的潜艇轮廓，眼神剧烈震动。
这不是军用系统。
这是用民间浮标、汽修工具和一块报废核电池拼出来的东西。
偏偏，它生效了。
赵铁柱走到船尾，弯腰收绳。那根绑着扳手的钢缆已经被海水泡透，他用力拽回来，扳手表面沾满海藻。
“这玩意儿还能用。”他嘟囔，“回去擦擦，下次打螺丝也行。”
陈骁站在甲板前端，遥控器握在手中。核电池残片仍在发热，连接线微微发烫。他没有拔出它，也没有关闭系统。
海风掀起他的工装裤角，露出磨出毛边的裤脚。工具箱放在脚边，拉链半开，里面露出螺丝刀、焊枪和一卷绝缘胶带。
远处，那艘间谍船缓缓调转方向，准备撤离。
山本健一最后看了眼海面投影，低声下令：“下潜。”
潜艇开始下沉，光点随之沉入水中，但投影依旧悬浮在海面，像一道无法抹去的印记。
赵铁柱走过来，递上一瓶水：“他们跑了。”
陈骁摇头，没接。他盯着那串仍在跳动的数据。
“不是跑。”他说，“是退。”
“退也是跑。”赵铁柱咧嘴，“俺们庄户人说话不讲究。”
陈骁嘴角动了一下，没笑。他低头检查遥控器电量，剩余78%。声呐阵列运行正常，浮标信号稳定。
他伸手摸了摸核电池残片。温度比刚才更高，外壳已经开始发红。
“该换散热模块了。”他说。
赵铁柱蹲下身翻工具箱：“用啥？潜艇上的？还是上次从报废车里拆的那个风扇？”
“风扇。”陈骁说，“耐造。”
赵铁柱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小型散热扇，电线断了一截。他拿绝缘胶带缠了几圈，递给陈骁。
陈骁接过，拆开声呐主机后盖，把风扇塞进去。接线时，左手食指被裸露的金属划出一道口子。
血珠冒出来，滴在主板边缘。
他没擦，继续接线。
三分钟后，系统重启。风扇转动，发出嗡嗡声。温度读数开始下降。
“好了。”陈骁合上后盖。
赵铁柱指着海面：“那玩意儿还亮着。”
光点组成的潜艇轮廓依然悬浮在波浪上，像一幅刻进海水里的判决书。
陈骁拿起遥控器，长按删除键。
光点逐个熄灭，从尾部开始，向前消失。最后一点在指挥塔位置停留两秒，才彻底消散。
海面恢复平静。
只有浮标随波起伏，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铁柱吐了口唾沫：“真邪门。这东西要是早十年弄出来，黄海那几回也不用憋屈。”
陈骁把核电池残片放进工具箱底层，盖上一层防静电布。他重新插好激光焊接仪，夹回耳朵。
“现在也不晚。”
快艇原地待命。通讯频道静默，但声呐系统仍在扫描。每隔三十秒，更新一次水下数据。
赵铁柱靠在栏杆上，右臂又渗出血。他扯下一段绷带，自己换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再回来？”
“会。”陈骁看着远处海平线，“下次带更强的干扰器，或者更深的潜航技术。”
“那你有招没？”
陈骁从裤兜掏出一支笔，在手心写了几个字，然后撕下一张便签纸，贴在遥控器侧面。
赵铁柱凑过去看。
上面画了个简图，像是某种管道结构，旁边标注着数字和箭头。
“这是啥？”
“下一代声呐的冷却方案。”陈骁说，“用汽车空调压缩机改的。”
赵铁柱愣住：“你连这都想好了？”
“路上想的。”陈骁把笔收起来，“从医院到码头，够想三个版本。”
赵铁柱摇头：“你这脑子，修核潜艇真是屈才。当汽修师傅都能开连锁店。”
陈骁没回应。他盯着海面，忽然抬手，按下遥控器快捷键。
声呐屏幕闪了一下，新增一条警报：
**水下78米，发现微弱震动，方向西北，速度提升至五节。**
他眯起眼。
“他们没走。”
快艇引擎低吼，螺旋桨搅动海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