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赞助人
王秘书长离开后，画室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同学们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语气里充满了好奇与羡慕。
“见清，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了？”
“沈墨琛？是那个墨远集团的沈墨琛吗？天啊，那可是真正的商业巨鳄！”
“他竟然还是艺术赞助人？还特意来看你的画！见清，你要飞黄腾达了！”
系主任和高教授也并未立刻离开，他们脸上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和蔼。高教授拍了拍林见清的肩膀，语气带着鼓励：“见清啊，没想到你还认识沈先生这样的社会贤达。这是很好的机会，要懂得珍惜，好好把握。”
林见清站在原地，周围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切。他勉强挤出笑容应付着，心里却乱成一团。飞黄腾达？珍惜机会？他们根本不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青睐”背后，带着怎样一种令人不安的精准和掌控力。
他感觉自己像池塘里一尾悠闲的鱼，突然被一道强光锁定，却看不清持灯的人是谁，意图为何。
（承）
接下来的几天，林见清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世界开始发生一些细小却不容忽视的变化。
首先是系里的老师，对他的态度明显更加关注和耐心，甚至会主动询问他创作上是否需要什么支持。接着，他被通知入选了一个原本竞争激烈、以他目前的资历几乎不可能参与的校级重点艺术项目，负责的老师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这是“专家组综合评估后的决定”。
甚至在他常去的学校旁画材店，老板都在结账时笑着对他说：“林同学，听说你得了大师赏识？以后需要什么进口颜料，跟我说，我给你留最好的。”
这些变化像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他生活的缝隙，每一件单独看来都似乎是好事，都可以用“运气”或“实力”来解释。但当它们密集地、接二连三地发生时，林见清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知道，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以一种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方式，悄然为他铺设一条道路，将他与原来的平凡生活隔离开来。
他再次翻出那张纯白色的名片，指尖摩挲着上面烫金的“沈墨琛”三个字。犹豫再三，他打开手机，按照上面的号码，保存了联系人。但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许久，终究没有勇气按下拨号键。他该说什么？质问对方为什么这么做？还是感谢这莫名其妙的“厚爱”？
无论哪种，似乎都显得可笑而自不量力。
（转）
就在林见清被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困扰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迟疑地接起：“喂，您好？”
“请问是林见清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干练的男声，听起来有些耳熟。
“我是，您是哪位？”
“林先生您好，我是王瀚，沈墨琛先生的特别助理。我们前几天在学校画室见过。”王秘书长的声音礼貌而周到。
林见清的心猛地一紧，果然是他。“王秘书长，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沈先生本周五晚上有一个私人性质的小型艺术鉴赏晚宴，受邀的都是圈内知名的艺术家、评论家和收藏家。沈先生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宝贵的学习和交流机会，特意嘱咐我，务必邀请您作为他的特别嘉宾出席。”
私人晚宴？特别嘉宾？
林见清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这不再是间接的影响，而是直接的、正式的邀请。沈墨琛不再满足于在幕后编织巧合，他要走到台前来了。
“我……”林见清下意识地想拒绝，他本能地感到畏惧，想要逃离这个越来越清晰的漩涡。
但王秘书长似乎预判了他的反应，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林先生，请不要有压力。这只是一个轻松的交流场合。沈先生非常欣赏您的才华，希望您能借此机会拓展视野。晚宴的地点在水岸庄园，周五晚上七点，我会派车到学校门口接您。着装方面，商务休闲即可。”
他甚至没有给林见清说出“不”字的机会，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包括接送和着装提醒。这种周到，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命令。
（合）
电话挂断后，林见清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窗外是明媚的午后阳光，同学们在草坪上嬉笑打闹，一切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自由。
可他却被一个来自“水岸庄园”的邀请，拉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未知与压迫感的世界。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刚刚存入的“沈墨琛”的名字，又抬头看了看窗外明媚却仿佛隔了一层什么的校园景象。
同意，还是拒绝？
同意，意味着他主动踏入了沈墨琛设定的轨道，接受了这份来历不明的“青睐”。前方或许是璀璨星途，或许是……万丈深渊。
拒绝？他想到了王秘书长那不容置疑的语气，想到了系领导殷切的目光，想到了那只无形中已经将他身边环境悄然改变的手。他真的有能力，或者说有资格，拒绝吗？
沈墨琛甚至没有亲自出面，只是派出了一个助理，就打乱了他所有的阵脚。
林见清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他意识到，从他在咖啡馆画下那幅速写开始，或者说，从沈墨琛注意到他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周五的晚宴，像一场早已为他准备好的舞台，帷幕即将拉开。而他，这个懵懂的演员，除了按照既定的剧本登台，似乎……别无选择。
他最终没有回复任何信息，只是沉默地，将那份电子请柬存在了手机里。那不仅仅是一个晚宴邀请，更像是一张通往未知领域的单程车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