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单骑破阵·将军邀战
北疆的风,裹挟着砂砾和未散的血腥气,吹过苍凉的原野。镇北军大营中,气氛凝重如铁。
连日的对峙与小规模摩擦,虽未让北凛讨到太大便宜,却也像钝刀子割肉,不断消耗着大靖将士的体力和士气。尤其昨日一场硬仗,虽成功击退敌军,但己方伤亡数字摆在案头,沉甸甸地压在沈云昭心头。军中开始弥漫一种焦躁与疲惫交织的情绪——北凛兵力雄厚,如此消耗下去,何时是个头?
中军大帐内,沈云昭一身银甲未卸,指尖在粗糙的军事地图上缓缓划过,最终停留在两军对峙的核心区域。白日里萧景珩指挥若定、步步为营的打法,结合妹妹昨夜传来的密报——黑狼军异动、后方频繁调配——在她脑中清晰勾勒出一个危险的轮廓。
萧景珩在拖延时间,也在麻痹她。他正面的强硬姿态,是为了掩盖暗度陈仓的诡计。若不能尽快打破僵局,提振己方士气,并逼出他的后手,一旦侧翼或粮道被断,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副将赵闯声音沙哑,带着不甘,“北凛崽子缩得像乌龟,强攻伤亡太大,可一直这么耗着,弟兄们心里憋屈!”
“是啊将军,得想个法子,狠狠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另一名将领附和。
帐内众将的目光都聚焦在沈云昭身上。这位戴着面具、神秘莫测的镇北将军,自出征以来,以其卓越的军事才能和身先士卒的勇武赢得了全军敬仰。此刻,所有人都期待着她能再次拿出破局之策。
沈云昭抬起眼,面具下的眸光清冷如寒星,扫过帐中每一张或焦虑或期盼的脸。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帐边,望向远处北凛大营连绵的灯火。
“传令下去,”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明日辰时,本将军要亲自会一会那位北凛特使,萧景珩。”
帐内瞬间一静,落针可闻。
赵闯率先反应过来,急道:“将军!不可!您是三军主帅,岂可轻易涉险?那萧景珩武功不明,万一……”
“没有万一。”沈云昭打断他,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正是因为我乃三军主帅,此刻才更需站出来。北凛想耗,我们偏不让他耗。他们以为我们不敢硬碰,我偏要碰给他们看!”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我军新逢伤亡,士气需振。北凛自恃兵强马壮,其主帅骄横,特使萧景珩看似纨绔,实则心高气傲。我以主帅之身,单骑邀战其特使,乃是阳谋。他若不敢应,北凛军心必沮,我军士气自涨。他若敢应……”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的锋芒:“我便在万军之前,折了他的傲气!”
众将面面相觑,都被主帅这大胆至极的计划震撼,但看着她挺拔如松的身影和那双透过面具依然能感受到坚定意志的眼睛,一股热血莫名地被点燃。
“末将愿为将军压阵!”赵闯第一个抱拳吼道。
“末将愿往!”
……
沈云昭微微颔首:“好。赵闯,点五百精骑,明日随我出阵。其余各部,依令固守营寨,严防敌军趁隙偷袭。”
“是!”
* * *
翌日,辰时。
天色微明,薄雾尚未散尽。苍茫原野上,两军阵型肃杀对垒,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大靖军阵前方,一骑白马越众而出。马上之人,一身亮银麒麟铠,猩红披风迎风怒卷,脸上那副冰冷的玄铁面具在晨曦中泛着幽光。她手中倒提一杆镔铁长枪,枪缨如血——正是镇北将军沈云昭!
她没有带随从,单骑策马,直至两军阵前中央的空地。清冽的目光穿透面具,直射向北凛中军那杆王旗之下的身影。
整个战场,数十万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此。
北凛军阵出现一阵细微的骚动,显然没料到这位神秘的大靖主帅会如此行事。
沈云昭勒住战马,长枪遥指,清越的声音以内力催动,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然:
“北凛特使,萧景珩何在?”
声音不高,却如平地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本将,久闻北凛三皇子文武双全,今日两军阵前,敢请殿下出阵,与某一决高下!尔北凛若还有男儿胆色,便莫要做那缩头乌龟!”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大靖军中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怒吼!
“将军威武!”
“北凛懦夫,可敢一战!”
声浪如潮,瞬间将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气推向顶点!
北凛军阵这边,气氛则变得有些诡异。所有士兵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中军方向,看向那个一身华服、姿态闲适的三皇子。
萧景珩骑在神骏的黑马上,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把玩着手中的马鞭。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惊愕与……被挑衅后燃起的灼热火光。
他身边的北凛主将,他的兄长萧景睿脸色阴沉,低喝道:“三弟!不敢应战吗?”
萧景珩却笑了,笑容带着几分邪气,几分兴奋。他抬眼,望向阵前那道银甲红披风的挺拔身影,目光在她身上那副玄铁面具上停留了一瞬。不知为何,那道身影,那清越的声音,总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那眼神,冷静、锐利,深处却仿佛藏着冰封的火焰。
“兄长,”萧景珩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却同样以内力送出,清晰回应,“人家将军都点名道姓了,我若不敢应,岂不是让我北凛儿郎蒙羞?岂不是告诉天下人,我萧景珩怕了他鬼面?”
他轻轻一夹马腹,座下骏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本阵。
“殿下!”
“三皇子!”
北凛阵中惊呼声起。
萧景珩却已策马来到沈云昭对面数十步处勒停。他今日未着铠甲,依旧是一身暗绣云纹的墨色锦袍,玉冠束发,在这肃杀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因其绝世风姿和那份浑然天成的贵气,成为无法忽视的焦点。
“将军,”萧景珩唇角勾起,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对面的人,“好大的阵仗,好烈的性子。本王倒是好奇,你这面具之下,究竟是怎样的容貌,配不配得上你这身……傲骨?”
他话语轻佻,带着惯有的纨绔腔调,但眼神深处的探究与战意,却如实质般压向沈云昭。
沈云昭面具下的眉头微蹙。此人果然如情报所言,看似放荡不羁,实则内里锋芒毕露。她长枪一顿,枪尖点地,冷然道:“殿下若有本事,自来揭晓。何必徒逞口舌之利?请!”
一个“请”字出口,她周身气势陡然一变!不再仅仅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统帅,更仿佛一柄出鞘的神兵,锋芒毕露,杀气凛然!强大的气场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竟让远处观战的双方士兵都感到一阵心悸!
萧景珩眼底的兴味更浓,同时也收起了最后一丝轻视。他缓缓抽出腰间佩剑——那是一柄造型古朴、寒光四溢的宝剑,剑身隐有龙纹,显然并非凡品。
“既然如此,”他笑容一敛,剑尖平指,“本王便来领教一下,名震北疆的镇北将军,究竟有何通天之能!”
话音未落,两人几乎同时动了!
沈云昭白马如龙,长枪如电,一式“破军”直刺萧景珩面门,简单、直接、迅猛!枪风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
萧景珩黑马灵巧侧移,手中长剑划出一道玄妙的弧线,并非硬接,而是贴着枪杆向上削去,竟是想以巧破力,直取沈云昭持枪的手腕!
“来得好!”沈云昭清叱一声,手腕一抖,长枪仿佛活了过来,枪身一震,一股磅礴的内力迸发,瞬间弹开剑锋,枪势不变,依旧直刺!
萧景珩眼中闪过讶异,显然没料到对方内力如此浑厚精纯。他不敢怠慢,剑招立变,身形如鬼魅般飘忽起来,剑光点点,如绵绵春雨,却又暗藏杀机,试图以快打快,寻找沈云昭枪法中的破绽。
刹那间,两军阵前,枪影如林,剑光似雪!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一刚猛一灵巧,战作一团!
马蹄翻飞,尘土飞扬。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每一次碰撞都激起刺目的火星,强大的气劲四溢,吹得地面砂石滚动。
双方将士看得目眩神迷,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
大靖士兵为自家将军的神勇呐喊助威,声震四野。
北凛士兵则心惊于这位镇北将军的强大,竟能与他们心目中深不可测的三皇子战得难分难解!
沈云昭枪法大开大合,蕴含着沙场征伐的铁血煞气,每一击都势大力沉,追求极致的破坏。这是她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锤炼出的武艺,简洁、高效,充满力量感。
而萧景珩的剑法则更为精妙繁复,带着江湖顶尖高手的灵动与诡谲,身法飘逸,剑走轻灵,往往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反击的角度更是刁钻狠辣。
两人皆是人中龙凤,武功均已臻化境。这一番激斗,看得人心潮澎湃,又心惊胆战。
转眼百余回合过去,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沈云昭心中暗凛,这萧景珩果然藏得极深,武功之高,远超她之前预估,绝不在她之下!难怪能掌控月下阁,与慕容寒山周旋。
萧景珩心中更是翻起惊涛骇浪。此人武功路数刚猛霸道,内力之深厚,竟隐隐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在他心神微分的刹那——
沈云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空隙!
她猛地一勒马缰,白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与此同时,她借助这一顿之力,体内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全部灌注于右臂!
“惊鸿——破!”
一声冷喝,长枪不再是直刺,而是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惊鸿,枪尖震颤,幻化出无数寒星,笼罩萧景珩周身大穴!速度与力量,在这一刻提升了何止一倍!这是她压箱底的绝技之一!
萧景珩脸色微变,仓促间挥剑格挡,剑光织成一片密网。
“叮叮当当——!”
一连串密集如暴雨的打铁声响起!
火星疯狂溅射!
最终——
“锵——!”
一声格外刺耳的金铁断裂声!
萧景珩手中那柄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的宝剑,竟被沈云昭这凝聚了全身功力的一枪,硬生生震断!
枪尖余势未衰,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带起的凌厉劲风,瞬间将他束发的玉冠击得粉碎!
墨发如瀑,轰然散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整个战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阵前——北凛三皇子萧景珩,发冠碎裂,长发披散,虽未受伤,但那瞬间的狼狈与惊愕,却清晰地写在脸上。
而他对面,银甲将军端坐白马之上,长枪斜指地面,面具冰冷,唯有那双露出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