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三线布控
开封府衙的议事厅内，烛火彻夜未熄。桌案上摊着三张泛黄的图纸，分别是汴京城西坛周边地形图、西山毒坊布局图和醉花阴楼阁分布图。
周韶光用朱笔在图纸上圈出三个红点，指尖重重落在“醉花阴”三个字上：“乌进的行踪虽诡秘，但绝非无迹可寻。我们复盘了他近三月的行动轨迹，已摸清他的四大死穴。”
众人围在桌前，目光齐刷刷落在图纸上。沈青梧将一碟银针排在桌案边缘，每根针尾都系着不同颜色的丝线：“第一，他脖颈处有一道三寸长的疤痕，是当年越狱时被狱卒砍伤的，极度怕人直视；第二，他左耳鼓膜受过伤，对尖锐噪音反应剧烈，上次在矿场我们用铜锣声就逼得他暂时失聪；第三，他始终避开白日人群，所有行动都选在寅时到辰时、戌时到子时这两个时段；第四，他炼制的‘鹤唳九宵’需每日取西山毒坊的晨露调和，寅时必去毒坊取料。”
文娘指尖划过西山毒坊的图纸，指腹摩挲着标注“炼毒室”的位置：“毒坊是我当年协助搭建的，有三道机关门，寅时会自动开启取露口。乌进对机关极为自负，从不带护卫，这是我们的机会。”
朱正握着断妄刀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西坛祭典只剩三日，他必定要去确认机关布置，西坛路口是必经之路。”
周韶光拿起朱笔，在三张图纸上分别画了个圈：“三线布控，缺一不可。第一线，醉花阴。乌进每日戌时需向苏文谦复命，醉花阴的‘烟雨阁’是他们的接头点，此处交由丽娘。”
他看向站在角落的丽娘，她一身水绿色襦裙，腰间系着琵琶囊，眼神清亮：“丽娘姑娘在醉花阴当乐师三月，熟悉地形，且与苏文谦有旧，不易引起怀疑。”
丽娘上前一步，拿起一根系着绿丝的银针，扎在醉花阴的图纸上：“放心，烟雨阁的梁柱我都摸熟了，若遇危险，可借琵琶弦脱身。约定信号是《十面埋伏》的断弦声，只要我弹出，便说明目标出现。”
周韶秀递过一个锦盒，里面是淬了麻药的琵琶弦：“这弦浸过‘醉仙散’，缠住手腕便能让其半身麻痹，慎用。”
“第二线，西山毒坊。”周韶光拿起系着红丝的银针，扎在西山的位置，“文娘熟悉机关，夜间视物能力远超常人，寅时与沈青梧同去。青梧带足解毒丹，毒坊内遍布毒气，切不可大意。若乌进未按时出现，便放狼烟为号。”
沈青梧点头，将药囊放在桌上，里面的瓷瓶碰撞发出轻响：“我已炼制了‘清露丹’，可解毒坊内的所有毒气，还备了迷烟弹，必要时可牵制他。”
“第三线，西坛路口。”周韶光将系着黑丝的银针扎在西坛方向，“朱正带吴涛、王巍及二十名衙役封锁前后路口。吴涛，你熟稔荆襄街巷脉络，用你的泼风拳守东侧窄巷，那处只能容一人通过，正合你街头搏杀的路数；王巍，你留意往来足迹，一旦发现乌进踪迹立刻记录鞋纹特征，同时备好伤药随时支援。我在路口的茶寮坐镇，见信号便合围。”
朱正拍着吴涛、王巍的肩膀：“你们俩是我最得力的左右手，这窄巷和追踪的活，非你们不可！”
吴涛拍着腰间酒葫芦大笑：“放心，敢闯我守的巷口，先吃我三记泼风拳！”
王巍则默默从文书袋里掏出布巾和笔墨，点头示意已备好。
最后，周韶光看向周韶华和武归燕：“苏府是关键，但你们非官府人员，不宜直接出面。归燕，你以‘苏琬’身份回府，借探望之名缠住苏文谦，重点盯着他书房暗格的信鸽，只需拖延片刻即可，无需动手。吴涛、王巍完成西坛布控后，由王巍带两名捕快守在苏府外围，凭足迹辨识是否有信使出入；吴涛则驰援醉花阴，形成合围。韶华，你在苏府外街口接应，若归燕传出信号，便示意王巍行动。”
武归燕颔首：“我只需打翻茶盏便能拖延，信鸽交给我。”
王巍连忙递上纸条，上面写着“苏府后门有三行可疑鞋印，似是鬼斧堂喽啰”，朱正补充：“这是王巍下午探查的结果，你们多留意。”
部署完毕时，天已微亮。东方泛起鱼肚白，将议事厅的窗纸染成淡金色。
丽娘提着琵琶囊走出府衙，巷口的柳枝上沾着晨露，她回头望了一眼议事厅的灯火，转身消失在晨雾中。
沈青梧将一瓷瓶解毒丹塞进文娘手中：“寅时的毒坊露水最重，毒气也最浓，务必等我确认安全再进。”
文娘点点头，将噬魂夺魄杖藏在披风下，杖头的魂珠在晨雾中泛着微弱的绿光。
戌时的醉花阴早已灯火通明。红灯笼挂满了阁楼的廊柱，映得窗纸上的花鸟纹样格外鲜艳。
丽娘坐在烟雨阁的靠窗位置，指尖拨弄着琵琶弦，《霓裳羽衣曲》的旋律缓缓流淌。她的目光看似落在楼下的舞姬身上，余光却始终盯着阁楼的暗门——那是苏文谦与乌进接头的秘密通道。桌上的茶盏已换了三泡，茶叶沉在杯底，茶水微凉。
突然，阁楼的珠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走了进来，斗笠的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的一道疤痕。他腰间系着一个黑色皮囊，走路时脚步极轻，几乎没有声音——正是乌进。
丽娘心中一紧，指尖的旋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悄悄将右手移到了琵琶弦的暗扣上。
乌进径直走向暗门，路过丽娘身边时，脚步突然停住。他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像毒蛇般阴冷：“姑娘的琴音不错，只是刚才那一下停顿，倒是失了韵味。”
丽娘强压下心中的紧张，放下琵琶，端起茶盏递过去：“公子说笑了，许是刚才看到公子气度不凡，一时失神罢了。这是新沏的雨前龙井，公子尝尝？”
乌进没有接茶盏，反而向前一步，左手猛地掐住丽娘的脖颈。他的指尖带着一股腐臭的气味，正是“腐毒爪”的毒气。
“周韶光派你来的？”乌进的声音沙哑刺耳，“你的眼神太亮了，不像个只会弹琴的乐师。”
丽娘的脖颈被掐得生疼，却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目光落在他斗笠的边缘：“公子误会了，我在醉花阴待了三月，早就想换个靠山。苏公子虽有钱，却不如公子这般有手段。你杀了我，苏公子问起，你如何交代？”
乌进的手指微微一松。他确实需要醉花阴这个据点，若杀了丽娘，苏文谦必定会起疑。就在他犹豫的瞬间，丽娘右手猛地一拉琵琶弦，三根淬了麻药的弦如利箭般射出，缠住乌进的手腕。
“你敢耍我！”乌进怒吼一声，左手用力，想将丽娘甩出去。丽娘趁机将桌上的茶盏倒扣在他脸上，滚烫的茶水泼在他脖颈的疤痕上。
“啊！”乌进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捂住脖颈，帽檐滑落下来，露出那道狰狞的疤痕。丽娘抓住机会，指尖在琵琶上猛地一弹——《十面埋伏》的断弦声尖锐刺耳，穿透了醉花阴的喧嚣，传向街外。
巷口茶寮里的周韶光听到信号，猛地一拍桌子：“行动！”
与此同时，苏府的书房内。苏文谦正坐在桌前写着密信，信上是关于西坛祭典机关布置的细节。武归燕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进来，脚步看似不稳地一崴，莲子羹“哗啦”一声洒在桌案上，精准浸湿了密信。
“兄长恕罪！”她维持着苏府小姐的温婉语气，连忙拿起帕子擦拭，指尖飞快将密信揉成一团塞进袖中，余光瞥向窗外暗号：“方才在廊下见一只野猫，惊得慌了神。”
苏文谦脸色一沉，正要发怒，窗外突然传来吴涛故意提高的吆喝声：“奉朱头之命，查抄苏府与鬼斧堂往来账目！无关人等不得靠近！”这是王巍与武归燕约定的信号——王巍已确认府外无信使异动。
苏文谦心头一慌，连忙起身想去开暗格放信鸽。
武归燕上前一步，假装摔倒，抱住他的腿：“兄长，你快跟他们解释啊，我们苏家是被冤枉的！”她眼角余光瞥见王巍正蹲在府墙根，借着月光观察地面足迹，知道外围已布控妥当。
苏文谦被缠得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巍带着两名衙役走进来。王巍径直走向书房暗格，从文书袋里掏出之前记录的鞋印纸条比对：“苏公子，这暗格外的鞋印，与矿场鬼斧堂喽啰的一致。”他伸手一推，暗格应声而开，里面的信鸽笼早已被武归燕悄悄打开，鸽子不见踪影。
“苏公子，麻烦跟我们回府衙一趟，协助调查。”王巍的声音虽有些低沉，却带着捕快的威严，走近时对武归燕递了个眼色——按周韶光吩咐，无需点破她的身份。武归燕微微颔首，趁乱将揉碎的密信塞给王巍，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锐利。
西山毒坊内，寅时的露水正顺着屋檐滴落，砸在青石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文娘蹲在毒坊外的老槐树上，披风与树干的阴影融为一体。
王巍则伏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手中握着布巾，仔细比对地面足迹：“文娘前辈，这有三行足迹，鞋纹深且边缘带泥，是矿场那边的样式，不是乌进的常穿的皂靴。”
沈青梧握着罗盘，指针剧烈转动：“毒气浓度在升，且有两种不同的毒味，恐怕不止乌进一人。”
文娘手中噬魂夺魄杖泛出绿光：“王捕快，你盯紧入口，我去看看取露口的机关。”
王巍点头，从文书袋里掏出短棍，目光锁定毒坊大门——他已记下乌进的鞋纹特征，绝不会认错。
突然，文娘看到毒坊的第一道机关门“咔嗒”一声打开了。她心中一紧，正要发出信号，却发现走进来的不是乌进，而是一个穿着灰色劲装的小喽啰。
小喽啰提着一个木桶，走到取露口接露水，嘴里还嘟囔着：“乌老大今天怎么没来，害得我要跑这一趟。”
文娘心中一沉，知道乌进肯定是去了醉花阴。
沈青梧也察觉到了异常，她用手势示意文娘撤退。两人退到山坳处，文娘点燃狼粪，黑色狼烟冲天而起。
西坛路口的王巍最先看到信号，立刻递纸条给朱正：“毒坊无人，乌进必在醉花阴！”
朱正当机立断：“王巍守着路口，吴涛跟我驰援醉花阴！”
吴涛早已按捺不住，拔出环首刀：“早就等着这一声了！”
两人带着五名衙役，沿着吴涛熟悉的小巷抄近路，比原定路线快了一炷香抵达。
周韶光迅速调整部署：“朱正，你带王巍守在府衙，王巍重点盯着苏文谦，从他口中套取瓷瓮运输细节，同时留意府衙内外足迹，防止再有人偷袭。吴涛，你带衙役去醉花阴和苏府周边清查，凭你的街头经验，看看有没有鬼斧堂的暗哨。”
他转向沈青梧和文娘：“青梧，你和文娘跟我去药房，结合你母亲的手札分析毒瓮催化原理。韶华，你协助丽娘整理账册，归燕，你以苏琬身份回苏府，留意苏家剩余人员的动向，有情况通过王巍传递。”
众人领命而去，议事厅内只剩下昏迷的乌进和看守的衙役。烛火摇曳中，那枚鹤形符印泛着诡异的光芒，西坛祭典仅剩三日，一场关乎汴京安危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