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漳万峤之地，四季温润，即便到了十一月份，亦如春常，唯北风稍冽。暮色山中，青竹漫野，风抚竹叶，簌簌作响。时近申时，竹林里响起金铁交击之声，循声而望，只见林间二人正持剑比斗，周围二十几人环坐。当中有一健硕中年，目光凝于场内，并不时地捋着颔下胡须，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凌岳派掌门吕英韬，场上较技者，是其得意弟子刘青玉与王逸辰。此刻二人已对拆了近五十余招，场面上仍呈势均力敌之象。刘青玉乃吕英韬座下第四弟子，入门比王逸辰早了八年，自从左青杰和冯青明等人陆续下山，他俨然已经成为当代弟子中武功最高者。莫看二人剑法出自同门，然运剑方式和特点却迥然不同，刘青玉为人朴实，剑法亦如人一般，根基扎实，攻守兼备；王逸辰则剑法轻灵多变。二人各有所长，短时间内倒难分高下，然刘青玉毕竟年长，内力深厚，百招一过，王逸辰已感不支。待刘青玉使出一招“幽雷怒斩”，王逸辰难以抵挡，只得跳出圈外，拱手道：“刘师兄剑法高明，师弟败了。”刘青玉收剑道：“师弟武功精进神速，想来再过年把光景，师兄便要不敌你了。”此时，吕英韬起身道：“莫要多礼了。青辰进步虽快，然幽澜剑法诸多精妙变化与自身内力，仍需勤修苦练，切不可自满。”王逸辰应道：“弟子定当谨遵师父教诲，日后刻苦修习，不负师父所望。”吕英韬闻言，点了点头。此时竹林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循声看去，原来是老仆秦飞匆匆而来。吕英韬问道：“何事如此慌张？”秦飞施礼道：“启禀掌门，二爷来了，说有急事相商，此刻正在大堂等候呢！你看？”吕英韬闻言，眉头微蹙，轻声自语：“李师兄怎么会来？”又问秦飞：“可知所为何事？”秦飞答道：“二爷未曾言明，只吩咐小的速来请你。”吕英韬道：“好，我这便回去。青玉，这里事务便交与你了。”言罢，与秦飞快步离去。刘青玉依例安排众弟子继续练武。过了约莫两刻钟的工夫，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师兄，能否歇上一歇？我实在累了啊！”刘青玉道：“青贤，离休息还有一会儿呢！再者说，你又未参与比剑，怎就累了？”王秀贤道：“这里多数师兄都参与比剑了，他们肯定累了啊！呃！师兄，咱们不差那一会儿，就先歇息吧！”刘青玉笑道：“既说不差那一会儿，还是……”王秀贤赶忙打断：“呃！好师兄，我是真累了啊！就先歇会儿嘛。”边说边拽着刘青玉的臂膊撒娇。王逸辰见状，说道：“贤儿，休得胡闹。”刘青玉向来疼爱这个小师妹，经不住她哀求，只得道：“也罢，便按惯例先歇息两刻钟，之后继续，大家都不许走远啊！”众人齐声应是。王秀贤笑道：“我就知晓师兄最好了。”随即拉着王逸辰的臂膊跑向了一旁。待到了一处空地后，王秀贤说道：“哥哥，你剑法进步飞快，快教教我。”王逸辰叹道：“我还以为你要玩耍呢！既想学剑，适才又何苦缠着刘师兄求休息呢？与大家一同练岂不更好？”王秀贤撇嘴道：“我是要学剑，却不愿和大家一起练，感觉没劲得很，就要你教我，这样学得快些。”王逸辰正要开口，忽听身后有人气喘吁吁道：“师兄、师姐，你们跑得好快啊！也不等等我。”王秀贤道：“你怎如此难缠，老跟着我们作甚？”王逸辰道：“贤儿，再欺负青平，我便回去了啊！”说罢，作势要走。王秀贤急忙拉住，道：“好了好了，都怪你。”最后三字却是对贺青平说的。贺青平挠挠头道：“我……我又怎么了？”王逸辰道：“青平莫怕，有我在，你小师姐不敢欺负你的。”王秀贤急道：“哥哥，你就会欺负我。坌坌你到底来干甚啊？”贺青平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想请师姐教我剑法。”王秀贤闻言，笑道：“你想跟我学剑？坌坌，你莫不是打趣，我可就会五招凌蛇剑法而已。”贺青平忙摇头道：“不是打趣，五招已然够多了，我如今只会两招，而且尚不熟练，我不想再被师父责罚了，还望师姐能够指教。”王秀贤见他言辞恳切，也不好推脱，便道：“那好吧！哥哥，我与青平练剑，你帮着瞧瞧，有不对之处，帮我们指正一下。”王逸辰道：“好，我便在此看着，你们练吧。”于是，二人拿起木剑，练了起来。只因暮色山上剑器保留数量有限，且吕英韬恐弟子运剑不慎导致误伤，平素只许武艺尚可者持剑修习。诸如王秀贤、贺青平等人，吕英韬仅许他们佩戴木剑。起初，王逸辰还悉心指点二人，可过了片刻，四周陡然暗了下来。他抬头一看，只见天空北面不知何时竟飘来了大片阴云，见状，不禁心中暗忖：“唉！好端端的天，怎么说变就变啊？这多变的模样，恰似那位前辈的脸色。唉！我怎么又想起她了？要说她待我好吧，可自相识以来，其对我几乎一直冷若冰霜；若说不好吧，可离别之际，那血毒散却又似透着些许慈爱。她当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呐！为习那‘虚灵步’，我付出的代价可着实不小。自忘念峰归来，贺师叔问我为何彻夜未归，我思来想去，终究无言以对。师叔见我始终闭口不言，十分恼怒，决定亲自对我实施门规。我本以为在劫难逃，幸而师叔终是手下留情了，不然，我岂止躺上半月那般简单？我练得也不可谓不勤勉，可回报呢？莫不是我哪里做错了？如今修习已近四月光景，为何至今仍觉毫无进益呢？”王逸辰哪里晓得，那虚灵步乃是轻功身法中的绝顶武学，若无深厚内力，根本无法施展出其中任何招式。而内力一道，纵是天资卓绝之人，也绝难一蹴而就，非得数年苦功不可。恰在此时，王秀贤的话语打断了王逸辰的思绪。“哥哥，你发啥愣呢？你瞧，马上要下雨了，师兄他们都往回走了。”王逸辰赶忙回过神来，道：“啊！没啥。”这时，只听身后有人道：“走啦，刘师兄让我来唤你们回去呢！”王逸辰起身道：“原来是沈师兄和李师兄啊！多谢告知，我们这就回去。”于是，几人结伴同行。归途中，王秀贤道：“哎呀！又是练功房，一下雨就去那儿，总觉着那屋里憋闷得很，还不如歇着呢！”王逸辰笑道：“就你事儿多。依我看，今日雨不会太大，若师父在，保不准还会让咱们顶雨练呢！”王秀贤撇了撇嘴，随即道：“李师兄，李师伯来了，会不会给咱们带些好吃的呀？”李青威道：“这个嘛，我还真不晓得。”王秀贤道：“你骗人，他是你爹，定是李师兄不愿分吃食给我，才这般说的。”王逸辰道：“休得胡言，没大没小的。”李青威笑道：“无妨，师妹不过是玩笑话罢了。”身旁的沈青河道：“若无特殊之事，师伯很少上山的，瞧秦大伯那般着急，不知究竟所为何事呢？李师弟可晓得？”李青威默默地摇了摇头。
暮色山中地势至高处屋宇，东首那一间，名曰“墨心轩”，乃凌岳派历任掌门修心养性、习书绘画之所。这会儿，吕英韬坐在椅子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锦帕发愣。那粉红色的锦帕虽因年代久远，色彩已然淡去，然上头一对离枝欲飞的凤凰，却绣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锦帕右上角还题了首诗，名为“玉人笑”。恰此时，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柳叶密枝迎风飘，初月当空笑弯腰；嫣然妩媚惊当世，纳情誓盟承俊韬。好诗，当真是好诗啊！想不到掌门师弟不但武功卓绝，文笔也是厉害得很呐！”吕英韬放下锦帕，说道：“二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在取笑于我？”原来方才说话之人，正是吕英韬的二师兄李英毅。“岂敢岂敢！呵，若不是前日恰有一位至交在我店里做客，且又知晓那柳三娘的名讳，瞧出了这诗里的秘密，我又哪能知晓那妇人，竟是当年红遍江淮的三大名妓之一呢？想不到掌门师弟竟是个负心汉，害得人家娘俩在外漂泊了数年，走投无路，竟上门讨债来了。呵，师弟，你的手段着实是高明啊！那妇人被你这般抛弃，都不愿连累于你，只说是你的亲属，当真是……”啪的一声，吕英韬拍桌而起，大声喝道：“住口！”李英毅道：“怎么？女儿都来了，你还敢不认？”吕英韬瞪视李英毅，怒道：“说话放尊重点，她不是我女儿！”李英毅见状，丝毫不惧，也瞪大了一双鹰眼与之对视。二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只听李英毅道：“就算这小娘子不是你女儿，这诗还能有假吗？你本名俊韬，这是事实。柳初嫣便是柳三娘的原名，我说得不错吧？从这首情诗来看，你和她定有着莫大干系，这些铁证，难道你敢不认？”吕英韬被李英毅一番话噎在了当地。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坐下，说道：“都怪师弟当年糊涂，她……她如今还好吗？”李英毅冷哼了一声：“看来还挺惦记她的，那当年干什么去了？”吕英韬道：“师兄，我不想和你吵，你不愿说就算了。”李英毅道：“她始终带着面帕，我看不出气色如何，可从她走路的姿势来看，似是身体不适，当然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吕英韬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就这样，二人相对无言，百思轩里一片死寂。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李英毅率先打破沉默：“师弟，你说要是江湖上传开，咱们凌岳派掌门当年曾和柳三娘厮混过一段时日，你倒是猜猜看，江湖上的人会如何看待咱们凌岳派呢？”吕英韬听后大怒，要知道江湖中人对门派的名声看得极重，身为掌门的吕英韬更是将门派的清誉看得如自己性命一般，是以他当即怒道：“你敢？”李英毅立刻回道：“我有何不敢，做得出就莫怕认，否则还算什么英雄好汉。”二人再度怒目而视，一时间场面显得异常紧张。“唉！事到如今，师兄到底想怎么样，就直说吧！”吕英韬长叹了一声道。李英毅道：“我想咋样，掌门师弟心里明白得很。”吕英韬目视李英毅，问道：“难道你想要这掌门之位？”李英毅当即道：“大师兄不接这位置，这掌门本就该是我的。论武功、论才华，你哪点比我强？若不是你娶了师妹，师父偏心，这位置如何能轮得到你？”吕英韬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好吧，我把掌门之位传给你便是。”李英毅道：“唉！本来我是很想当这掌门的，可惜呀！我都快五十了，老喽。再者，江湖上不乏知你我不和者，要是目下你把这位置传给我，事出忽然，不管啥理由，恐怕都难免会引起江湖上的非议，如今我在江湖地位虽不高，可口碑不差，我可不想晚年被人指指点点的。”吕英韬道：“那你待如何？莫非要逼我自尽不成？”李英毅道：“岂敢，唉！我有四个孩儿，前三个皆是女儿，幸而老天眷顾，我三十一岁时得了一子……”吕英韬打断他道：“不必说了，你是想让我把这掌门之位传给青威，我说得可对？”李英毅道：“掌门师弟猜得不错。若我没记错，你这掌门之位还有十三年。我儿青威今年十七，十三年后正值壮年，不管是武功还是心智，坐这掌门之位都恰是时候。况且威儿生性要强，据我所知，如今这暮色山第十二代弟子里头，我儿也算精英之一，日后坐这掌门之位，也不辱没了咱们的历代先辈。再说了，咱俩本就有些嫌隙，可要是日后你能把这掌门之位传给威儿，江湖中人定会赞你心胸宽广、深明大义，对你的名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有这两点益处，掌门师弟，你意下如何呀？”吕英韬无奈一笑，说道：“看来二师兄是为我着想了啊，我反倒该多谢你喽？”李英毅诡笑道：“呵呵，谢不谢的，我倒不在乎。师弟，如今你只有两条路可选，是顾全本派清誉，今后让威儿继承这掌门之位；还是于我一争高下，死抗不休，就看你的抉择了。然你可要想好，纵使你不同意将位置传给威儿，你这掌门之位也很难保住，只是我不愿这么作罢了，希望你莫要逼我才好。”吕英韬沉思了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二师兄，你胜了，我日后把这掌门之位传给青威便是。”李英毅听了，笑道：“好，这才是正确的决断。掌门师弟，这个是那妇人留下的。哦！对了，包袱里还有一封信。”边说边将一个手提包袱放在了吕英韬身旁的茶桌上。吕英韬顺手把包袱搁在双腿之上，打开瞧了一眼，随即看向李英毅。只听李英毅道：“放心，这封信我可未曾偷看。掌门师弟，眼下我便告辞了，可千万要记住你的诺言啊！”说罢，伸手轻轻拍了几下吕英韬的肩膀，而后转身离去。
天空中闷雷之声滚滚，山间细雨骤然而降。吕英韬立在窗前，长叹一声，展开早已取出的信笺，目光落在纸上，只见其上写道：“拜上吕俊韬尊前：妾柳初嫣，叩首百拜，惶惧难言。妾自幼孤苦，举目无亲，如飘萍逐浪，流落世间。所遇多薄情之人，真心付与流水，温情难觅，常觉人生如无尽暗夜，不见曙光。及与君相知，君之重情重义、赤诚相待，于妾而言，恰如寒夜明灯、久旱甘霖。昔花前月下之美好时光，成妾黯淡生涯中最暖回忆。然妾一时迷障，负君深情，随他人去。今回首，满心皆悔，昔日诸般错处，如针刺痛妾心。可恨那负心汉，早弃妾而去。今妾身患重疾，药石无医，自知大限将至，知此乃苍天责罚。妾贱命不足惜，唯念一女，孤苦无依，实难放心。妾女年方十四，名善慈，乖巧懂事，却自幼未享完整亲情，身世堪怜。妾知君重情仁善，斗胆恳请君收小女入贵派。深知此举必添诸多烦扰，妾满心愧疚，实无他法。待其年至十六，望君为其觅一富贵且门风清正之家，择一品性端良之夫婿。富贵可保衣食无忧，良人相伴方得岁月安稳。小女命途多舛，妾实不忍其为人做妾，于深宅大院受尽委屈，望君成全，与她安稳来日。君之大恩，妾今生无力报答，余有少许首饰，权当小女拜师束脩。妾唯盼来生，愿为牛马以报君恩。此乃妾心底切切之祈愿，望君垂怜。”落款是柳初嫣泣书。吕英韬反复地看了几遍信中内容，不禁眉头紧锁，思绪万千。望着雨里朦胧之青山，似又回到了二十余年前初遇她之时。同样是雨雾漫天，邂逅于巢湖画舫之上，第一眼便被她的音容笑貌所摄。二人共度了一段适意温馨的时光，他出身富贵，却丝毫不介怀她的身世，因懂她的难处、处境与无奈，誓要与她相伴终生。怎料回赣州老家向父母禀明情况，短短两月离别，竟生巨变。她已非与他生死相依之人，见她与另一男子相拥，他心碎了，拔剑刺向那男子，却是一败涂地，心灰意冷之下，一心求死。幸得凌岳派掌门陆鸿川点化，才有今日。念及此处，吕英韬长叹，轻声道：“柳叶密枝迎风飘，初月当空笑弯腰；嫣然妩媚惊当世，纳情誓盟承俊韬。初嫣，当年我赠你锦帕时曾向你发过誓，无论日后你有何心愿，我必全力相助，哪怕舍却性命。你亦曾言，无论贫富，皆与我相伴一生。岂料今日物是人非。初嫣，你虽有负于我，然我仍记誓言。放心吧！我会好生照料这孩子的。唉！这么多年了，我仍难忘却你，脑海里常浮现……唉！或许也不能全怪你。论样貌，他确是英俊潇洒；论武功，他更是远胜于我，难怪你会……会舍我而去啊！”言罢，吕英韬看看那锦帕，又道：“唉！初嫣……我……师父，我对不住你啊！我个人名声事小，然为顾全本派声誉，也只能如此了。”言及至此，他不禁忆起昔年恩师于宏莱的临终之言。原来其师外出行事，不料身体骤生变故，竟不及归山，只得在宏莱召集门人，宣布遗命，交代诸事。吕英韬抬眼，看了看窗外细雨，心道：“师父，当年你传位于我，曾说不传二师兄之由，言其真正的内心与外表之正直厚道、豪爽大方截然相反，那时我不甚理解，多年相处，终于明了。如今只盼青威日后能成为真正的正人君子。唉！师父，你临终那半句话究竟是何意？英雄台老屋之中到底有何秘密？你仅说了只言片语而已，我实难领会，你却极为谨慎，迟疑不决，还令我发下重誓，不可将你提及有关老屋的任何话说与任何人听，尤为是二师兄，且连大师兄及纤儿也不行，亦不许我踏入老屋一步，还说若是发现那秘密，非但难使本派发扬光大，甚至反会给本派带来灭顶之灾。究竟是何秘密，竟有这般力量，更兼能左右本派命运。”
酉时，雨雾依旧弥漫着整个暮色山。此刻的谊贤堂中站满了门派的第十二代弟子。有个面色偏黑的少年开口道：“不知师父到底所为何事？把咱们大家召集在一处。”“青风，莫要着急，待师父来了，咱们自会知晓缘故。”一旁的郝青玄说道。“哎！师父来了，师父来了。”人群里有人喊道。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吕英韬从大堂后门迈步入内，身后还紧跟着一个女孩。这女孩一现身，众人皆惊，不因别的，只因她生得实在太过明艳动人。“哇，好美的姐姐啊！”王秀贤不禁赞叹。王逸辰的目光也被眼前这少女牢牢吸引，见此女十三四岁的模样，身着一袭淡绿色衣衫，肌肤胜雪。双眸澄澈明亮，恰似盈盈秋水。琼鼻如玉，精巧挺秀。唇若丹朱，不点而艳。脸颊酒靥浅现，娇俏迷人。真乃仙姿佚貌。然其眸中泛红，似才拭罢珠泪，更添楚楚之态，令人见之，不禁心生爱怜。看到此处，王逸辰不禁心中暗赞：“此女美艳绝俗，仿若天人下凡一般。”“好了，都安静些，怎地，没见过俊俏女子么？瞧瞧你们的样子，哪里还像我暮色山的弟子！”吕英韬厉声说道。众人听了，立时安静许多。吕英韬接着朗声道：“善慈，过来向大家见个礼。”这时，这个名唤善慈的女孩向众人福了一福，说道：“善慈见过诸位，往后还望各位兄弟姊妹多多照应。”“哇！姐姐的声音好甜呐！”王秀贤听后，忍不住说道。善慈冲她微微一笑，忽然瞧见她身后的王逸辰，不禁一怔，随即略带羞涩地低下了头。自善慈露面，王逸辰的目光就再难移开，见她这般神情，不禁满心欢喜，心跳如鼓。这时，只听吕英韬道：“善慈姓柳，是我一位远方好友的孩子。今日大家暂且先认识一下，待改日举行拜师大典，再好好相识一番罢了。青贤，往后善慈便与你同住一屋了。”王秀贤听了，雀跃般地蹦到了柳善慈近前，说道：“俊俏姐姐，往后咱们就住一块儿啦！你欢喜否？”柳善慈拉起她的手，笑道：“有这么可爱的妹妹相伴，我自然欢喜得很了。”“哎！不对哦！哦！也对，姐姐你还没拜师呢！拜了师，你就是师妹啦，我可比你大呢！”听着王秀贤的话，柳善慈略带诧异地看向吕英韬。吕英韬道：“这是本派的规矩，入门只论先后，不论年岁。”柳善慈听了，默默点头。此时，只听王秀贤道：“加上姐姐，咱们暮色山就有三个女弟子啦，唉！只可惜小师姐身子……”“贤儿！”她话未说完便被王逸辰打断。王秀贤立刻会意，连忙捂住了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偷偷瞄了一下身旁的吕英韬，见他目视前方，神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原来，从今年八月起，吕青霞的身体状况陡然严重起来，整日卧床不起。为了更好地照顾女儿，吕英韬让与女儿同住的王秀贤搬到别处，特意请来一位阿婆与吕青霞同住，专门照料她的起居。这段时日，吕英韬心系女儿安康，心中烦闷不已，此时提及吕青霞委实不合时宜。所以王秀贤听了哥哥的话，才有这般举动。柳善慈虽不知究竟何事，但她聪慧过人，瞧这情形，也大致猜出几分。她明眸一转，说道：“对了，妹妹，你唤作什么名字呀？”王秀贤道：“我原名秀贤，如今是青贤了，咱们十二代弟子名字里都带个‘青’字，日后你也一样。”“好了，青贤，你先带善慈去看看住处吧，稍后我让人再送些日用之物过去。其他弟子都散了吧！”一旁的吕英韬说道。众人应了一声，纷纷散去。不一会儿，偌大的谊贤堂就只剩下了吕英韬一人。此刻，暮色山雨势渐小，望着堂外稀疏的雨滴，吕英韬长叹了一声，轻声道：“初嫣，善慈这孩子长得太像你了。你放心，我定会好生照料她的，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