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杨姑娘又介绍了一下和松井相关的一些情况。钱大哥、方明月、文师弟听了，均是愤慨不已，纷纷出言斥责。
方明月暗自寻思道：人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不无道理啊！此前，圆兴师太就想着如何劫夺中土典籍。现如今，来自倭国的松井也是一丘之貉啊！如此说来，这样的两个人沆瀣一气，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只是，眼前的这位钱大哥，此前不是跟随在圆兴左右吗？由此看来，某些人的转变，也不是就不可能吧？只是，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我们都忙着声讨、谴责那松井了。对于钱大哥的思想轨迹，一时半会儿之间，倒是来不及了解。是啊，倒不如就着这个机会……
这样想着，她这样说道：“钱大哥，和那圆兴师太相关的一些情况，我和杨姑娘，所知极为有限，因此……”
那钱大哥也是个饱经风霜之辈了，一听到方明月说出此言，就意识到自己该说点什么了。
于是，只见他带着几分讪笑，斟酌着字句：“方姑娘、杨姑娘、文师弟，此前，钱某也曾跟着那圆兴师太，走过一些辱没先人的事情，着实不应该，甚至，是无地自容的了——”
“钱大哥，”杨姑娘倒是豪爽大气，“以前的事情，过去的也就过去了。现如今，民女和方姑娘、文师弟，都在想着，要着眼于未来。因此，对于和那圆兴师太相关的一些情形，也就有必要，做一些了解……”
说着，那似水柔情，流淌在眼际眉梢、唇角腮边。
钱大哥甚是欣慰，再看方文二人之时，见两人也是一副过往不究只看现实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要说那过往嘛，”钱大哥缓缓说道，“牵扯较多，在此，钱某也就长话短说了吧？说起来，钱某本是钱塘人士，就属于百家姓中‘赵钱孙李’中的钱氏！想当年，老赵家属于皇家姓氏，而编撰这《百家姓》的，也就是钱氏中的一个儒生了。
嗯，扯得远了些。钱某的意思就是，自己身为炎黄子孙，本不该做那些助纣为虐之事。
遥想一百多年之前，包括临安在内的江浙之地，也尽数沦陷。这一切，真叫我大宋子民没齿难忘啊！不过，对于我来说，在年幼之时，也是从长辈尊亲那儿，才略知一二的。
钱某出生之时，华夏也早已光复，已然来到了洪武时间。
不过呢，就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跟那圆兴师太，有了一点关联。
此刻回想起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吧？在江浙光复之前，这江浙一带，属于蒙元某个王爷的领地吧？当年，洪武大帝光复江浙之前，那个王爷见势不妙，也就随着那个什么顺帝，远遁漠北了。
然而，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家里多了几个陌生人。
我大致看了一下，发现领头的那一对中年夫妇，跟我们这一带的人，长相也不尽相同。他们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和我一般年纪的女孩儿。
按照规矩，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是不能随意打岔的。这样一来，我只能站在一旁，听大人们商议。听了好一阵子，也算听了个大概……”
方明月边听边寻思着：这位钱大哥，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倒是有点世家子弟的影子了。
一番铺垫之后，我们所关注的正主儿，也该出场了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所说的那个“女孩儿”，应该就是刚刚离开这长生殿不久的圆兴师太了……
“钱大哥，”只听杨姑娘岔了这样一句，“如此说来，你跟那位圆兴师太，倒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了？”
这样的一句话，也正是方明月想要说出口的。
不过，考虑到如此微妙的语境，就只能先行按下。
却没想到，这看似温婉贤淑的杨姑娘，也有着快言快语的一面，率先开口了。
这样想着，方明月心头一怔，打量起眼前的这两位当事人来。
杨姑娘秀眉微蹙，不过，嘴角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也不知是讥讽还是不屑？
而这一刻，钱大哥呢，脸上的那些许讪笑，倒像是秋霜打过的茄子，僵住了。
眨了眨眼之后，钱大哥如此说道：“杨姑娘，见笑了。刚才，钱某所说的，都是当年的情形。
嗯，这样吧，长话短说。大致，大致上是这样的。
此前，我曾祖父那一代，是没有土地的，也是不入户籍的，类似于那个王爷领地上的家丁。
蒙元上层远遁漠北之后，也有一部分人不甘心，还在想着卷土重来。江浙一带的这个王爷，就是其中之一了。
他和几个手下潜回江南之后，还动起了一点小心思。那就是，利用我祖父那辈人的宽容厚道，将自己的一个女儿寄养在这儿，以图以后里应外合什么的。
当然，他们在跟我祖父交谈的时候，不会那么直截了当的。
叙旧、套交情之后，就降尊纡贵，说自己长年漂流在外，恐不利于孩子的成长；而且，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自小生长于江南，对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至于平时的生活费用嘛，需要多少，尽管开口。
大概，大概是脸面上挂不住吧，再加上大明律例，对于愿意留下的漠北人士，也是较为宽容的。
如此一来，斟酌再三，我祖父也就答应了这件事情。
至于杨姑娘所说的‘青梅竹马’什么的，平心而论，最初的那几年，钱某年齿尚幼，对于什么宗庙社稷，也没什么了解。如此一来，每天都在一起嬉笑打闹，也是在所难免的了……”
“钱大哥，”杨姑娘凛然道，“那种耳鬓厮磨，‘两小无嫌猜’的孩提时光，我可以不在意。只是，最近几年，你二十出头以后，对于华夷之分，也该有所了解了吧？既然如此，你，你一直跟在那圆兴师太身边，充当她的下手。哦，那个词语叫作‘为虎作伥’。对于这一切，你总该有个说法吧？”
方明月心头一震：这位杨姑娘，在江山社稷的大义面前，还是毫不含糊的啊！这样的一句话，也正是我想问出口的！不过，考虑到杨姑娘的面子和感受，我一直隐忍不发。
这一刻，杨姑娘替我开口，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如此一来，我们就等着这位钱大哥的一句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