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裂风眼过后,银白沙丘东缘出现一条狭长地缝,深不见底,隐隐有宝光透出。
云崖宗弟子与冥渊谷弟子分站裂缝两侧,目光皆被下方诱惑,却无人先动。
血契月痕微闪—陆迟归与黎婵月同时感到对方心跳快了一拍。
"下方应是'双生窟',"陆迟归低声,"青云古籍载:窟内阴阳双泉,可淬剑骨,亦可洗冥脉。"
黎婵月目光幽深,"也载:双泉并汲,必有一枯。你想独吞?"
陆迟归轻笑,"我想共活。"
四字出口,两人皆是一怔。
片刻沉默,黎婵月率先转身,"那便各带各的人,各走各的路。泉眼再会。"
"再会。"陆迟归应得干脆,却在她迈步时,忽道:"十丈。"
黎婵月脚步未停,只抬手向后一挥,示意知晓——血契所限,二人不得相距十丈。
于是,两宗弟子隔着地缝,沿着崖壁南北分掠,像两条平行线,一路向下,却不再并肩。
黎婵月率冥渊宗弟子循阴脉而下。
越行越冷,石壁凝出墨色冰晶,脚下幽水细流,散发刺骨冥息。
至一处天然石窟,顶垂万根石笋,如獠牙森然。
泉水自石笋尖滴落,汇成深潭,水面漂着细碎银鳞——那是"玄阴髓",可增冥火纯度。
黎婵月令弟子在潭外护法,自取玉瓶收集。
第三滴阴髓落瓶,潭心忽起漩涡,一条"九幽阴蛇"破浪而出,鳞甲漆黑,金瞳竖立。
蛇尾横扫,两名弟子瞬间被冰封;蛇信吐信,阴毒雾气直扑黎婵月面门。
黎婵月双刃交错,幽火化作蓝龙,与阴蛇缠斗。
潭水激溅,冰火交轰,石窟震颤。
激斗中,蛇尾猛然卷住她腰肢,拖向潭心——那里,是阴泉最寒之眼,可冻裂金丹。
生死一线,黎婵月指尖划破掌心,以血为引,幽火倒卷,生生将阴蛇七寸焚穿。
蛇身轰然落水,潭面重新归于寂静。
她扶石喘息,掌心却冻裂出细碎冰纹,月痕处传来细微灼热——那是血契另一端的心脉震荡。
陆迟归……也在苦战?
黎婵月垂眸,将冰纹掩入袖中,"继续前进。"声音冷冽,却带着自己未察觉的焦躁。
同一刻,陆迟归率云崖宗弟子沿阳脉而下。
石壁由墨转赤,缝隙渗出缕缕赤霞,温度骤升。
前方豁然开朗,赤红阳泉自石龙口中喷薄,落入岩浆湖,湖心浮着一朵金焰莲——"龙息火莲",可淬剑骨、养剑魂。
陆迟归令弟子布剑阵护法,自踏湖上飞桥,取莲。
指尖刚触莲瓣,岩浆炸开,一头"赤焰蛟"破火而出,鳞甲燃金,龙威浩荡。
蛟尾横扫,剑阵瞬间溃散,两名弟子吐血倒飞。
陆迟归眸色沉静,剑终于出鞘——
"横渊"化青虹,"折岳"凝山影,一式接一式,与赤焰蛟硬撼。
阳泉之火灼得他衣袖焦卷,虎口迸血,血珠落入岩浆,竟激起赤莲盛放。
蛟怒嘶吼,口吐龙息,火浪吞天。
陆迟归不退反进,以身为引,剑尖挑起火莲,借势一跃而起——
青金剑光自天斩落,将赤焰蛟头颅钉入岩壁!
火莲入手,他却单膝跪地,胸口气血翻涌,月痕处传来冰裂刺痛——那是阴泉寒气透骨。
黎婵月……受伤了?
陆迟归抬手,以剑撑地,"继续下行。"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阴阳双泉尽头,是同一处断崖。
崖下黑雾翻涌,唯有一座天然石桥横跨,桥心恰是十丈——血契极限。
陆迟归与黎婵月几乎同时抵达桥头。
一方衣袍焦卷,血迹未干;一方袖口凝冰,指尖微颤。
目光相撞,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疲惫与强撑。
"看来,"陆迟归轻笑,"双泉并汲,各得其所。"
"也各付代价。"黎婵月冷冷补刀,却在他脚步虚浮时,下意识伸手。
陆迟归侧身避过,不想让她扶,却在下一刻,自己身形一晃,肩膀撞上了她冰凉的指尖。
两人同时一怔,又同时别过脸。
石桥之下,黑雾中忽有钟声回荡,像远古召唤。
令牌随之震颤,显示"灵渊圣物"气息,就在崖底。
陆迟归深吸一口气,"共下去,还是再分道?"
黎婵月垂眸,看着月痕微光,"十丈,同生共死。你跳,我陪。"
四字出口,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尖微红。
陆迟归却笑得坦然,"好,那便一起跳。"
他向她伸出手——不是扶,而是邀请。
黎婵月盯那只染血手掌半息,终将自己的指尖放入他掌心。
十指交扣,体温交叠。
下一瞬,两人同时跃下石桥,黑雾吞没身影。
崖上,云崖与冥渊弟子各守一端,无人看见——
两道影子在雾中紧紧相握,像一条无形的线,将宿敌与宿命,一并拉向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