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苏月初现
灵膳堂正式升格后的第七日，陈末正忙着调配新研制的“清心莲子羹”，一股凛冽的剑气忽然拂过门廊，让喧闹的食堂瞬间安静了几分。
陈末抬头，看见一位白衣女子站在门口。她身姿挺拔如青松，眉目清冷似寒霜，腰间佩剑未出鞘，却自有锋锐之气透出。正是灵剑宗年轻一代的翘楚，宗主亲传弟子苏月。
“苏师姐。”陈末放下手中的玉杵，心中微凛。这位剑修天才以刻苦修行闻名宗门，是辟谷苦修理念最坚定的拥护者之一。她此前从未踏足过灵膳堂，今日突然到访，恐怕来者不善。
苏月目光扫过座无虚席的堂内，在几位正大快朵颐的剑修同门身上顿了顿，柳眉几不可察地蹙起。她走到灶台前，声音清越如剑鸣：“你就是陈末？”
“正是师弟。”陈末拱手行礼，暗自警惕。
“我听闻，你的食物能助人突破瓶颈。”苏月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三日前，赵师弟食用你的‘黄金蛋炒饭’后，卡了三年的炼气七层关隘竟一举突破。”
陈末想起那位在宗门小比前特意来求食的剑修弟子，点头道：“赵师兄根基扎实，突破是水到渠成。灵膳不过是助他凝聚灵力，略尽绵力。”
“昨日，符峰的孙师妹饮用‘安神汤’后，成功绘制出第一张中品符箓。”
“孙师姐心神消耗过度，汤品只是助她宁心静气。”
苏月向前一步，目光如剑，直刺陈末：“丹峰刘师兄与你比试炼丹厨艺，却因你而丹炉失衡。”
陈末心中一紧，终于来了。他迎上苏月的目光，不卑不亢：“那日比试，众多同门在场见证。我与刘师兄各展其能，天地异象非我所能控制，刘师兄丹炉失衡，我也深感遗憾。”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中仿佛有无形剑气与炊烟交织碰撞。周围的弟子们屏息凝神，生怕这两位宗门新晋风云人物当场冲突起来。
然而苏月突然道：“给我也来一份。”
陈末一怔：“师姐想用什么？”
“就做一碗面吧。”苏月淡淡道，“与我入门那年，师尊在我生辰时亲手做的那碗面一样即可。”
这话一出，不仅陈末，连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弟子们都愣住了。宗主清虚真人竟会亲手做面？这简直比听说掌门跳祈雨舞还令人难以置信。
陈末迅速收敛心神，意识到这并非简单的点餐，而是一场考验。他并不知宗主手艺如何，更不知十几年前的那碗面是什么滋味。但他从苏月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怀念。
“请师姐稍候。”陈末转身取面，心思急转。苏月提及入门那年，应是暗示她初入剑道之时。宗主亲手做面，定非寻常食物，可能蕴含剑道真意或师长期许。
他取出来自北地的灵麦面粉，注入清泉时，想起苏月刚才那纯粹凛冽的剑气，心中一动。或许不该追求复杂，剑修之道，在于纯粹与专注。
揉面时，陈末全神贯注，将一丝明悟融入面团：是初入道途的赤子之心，是对师长的感恩，是追求大道的坚定。他没用花哨的手法，只是反复揉压，让面团均匀劲道，如同剑修千锤百炼的基础。
醒面时，他取出去年冬日采集的梅花上的雪水，又加入几片静心莲的花瓣，以文火慢熬汤底。汤色清澈见底，宛若山涧清泉，不带一丝杂质。
当面条在锅中翻滚时，陈末仔细观察着火候。面条熟透的那一刻立即捞起，放入已盛汤的青瓷碗中，撒上几点嫩绿的葱花，最后淋上一勺用灵菇熬制的素油。
“师姐请用。”陈末将面碗轻放在苏月面前。
碗中汤色清亮，面条洁白如玉，几点翠绿点缀其间，简朴至极，却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意境。
苏月凝视着面碗，久久未动。她确实存了考较之心，那碗面对她而言意义非凡，是修行路上最初的温暖记忆。她不信有人能复刻出那种味道。
然而眼前这碗清汤面，虽简单，却让她莫名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傍晚，师尊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那时她刚入门，因想家而偷偷哭泣，师尊什么也没说，只是为她做了一碗面。
她拿起竹筷，夹起几根面条送入口中。
下一瞬间，苏月持筷的手微微一顿。
味道并不完全一样，师尊的手艺朴实无华，而陈末的这碗面更加精致。但面条入口的刹那，那种温暖的感觉却如此相似——像是寒冬里的一盏灯，深夜归家时窗内透出的光。
她又喝了一口汤。清甜的汤液滑过喉咙，一股暖意自丹田升起，流向四肢百骸。多年来因刻苦修行而始终紧绷的神经，竟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松弛。
最让她心惊的是，她感到久无进境的剑心微微颤动，仿佛春冰初裂。自三年前炼成“冰心剑诀”第七重后，她的剑道便停滞不前。师尊说她心中有执，过于追求“无情剑道”，反而落了下乘。她一直不解其意，此刻却隐约触摸到一丝契机。
“这面……”苏月看向陈末，目光复杂，“叫什么名字？”
“尚未取名。”陈末如实相告，“此面乃专为师姐而做，不妨请师姐赐名。”
苏月沉默片刻，轻声道：“就叫‘初心’吧。”
她放下筷子，碗中面已去了大半。这对一贯饮食克制的她来说，已是极不寻常。
“我曾以为，口腹之欲只会扰乱道心。”苏月起身，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今日方知，美食亦可载道。多谢。”
她取出几块灵石放在台上，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陈末一眼：“小心丹峰的人。刘一手不会善罢甘休。”
望着苏月远去的背影，陈末长舒一口气。看来这位宗门天才对灵膳堂的态度，已从质疑转向了有限度的认可。
然而苏月最后的警告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丹峰明面上的打压被宗主挡下，但暗地里的动作恐怕只会变本加厉。
是夜，陈末在整理灶台时，发现台面上静静躺着一枚剑形玉符。玉符通体剔透，内蕴灵光，触手生温，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这是苏月留下的？何时所放？他竟毫无察觉。
陈末拿起玉符，一股信息流入脑海。这竟是一枚剑符，蕴含苏月一道剑气，可挡筑基初期修士全力一击。更关键的是，玉符本身是身份的象征，持此玉符，相当于得到了苏月——乃至宗主一系的认可。
“这份回礼，未免太重了。”陈末摩挲着温润的玉符，心情复杂。苏月的认可固然是好事，但也意味着他进一步卷入了宗门派系纷争的漩涡。
他将剑符小心收好，望向窗外。月色下，灵剑宗群峰寂静，却仿佛有无数暗流在夜色中涌动。
而远在剑峰之巅，苏月立于悬崖边，任由山风拂动衣袂。她手中握着一枚留影玉简，其中正是陈末烹饪时的影像。
“以食载道，以情入膳……师尊，这或许就是您说的‘人间烟火味，最抚道人心’吧。”她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转为坚定，“我的剑道，或许真的走偏了。”
夜色渐深，一场围绕灵膳堂的风波，才刚刚开始。而陈末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丹峰密室，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酝酿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