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冰回头看了看李明华老师,有些神经兮兮的,“我跟你说,刚才陈二狗离开的时候,叫李明华老师‘小骚货’,我就在他旁边,听得一清二楚。旁边还有几个男学生也听见了,李老师肯定也听见了,但她没发火,她竟然没发火啊,你想——你干嘛,我没骗你,骗你是狗,是 dog,d I g,dog。”
我一怔,“d I g?这是dog?应该是d o g吧?”吴冰摇摇头,“我不可能记错了,我英语还可以的,dog是i。”我怔了怔,“dog是you!”
“dog是i。”
“you!”
“i。”
我无言以对,只能随他去。吴冰显然有些生气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做英语作业了,对了,明天你来学校帮杨宁老师批改试卷吗?”
“杨老师点的名,你没听见么,当然来了,不来还了得!”
“这倒是,明天星期天,好不容易休一天,你说这——不过,杨宁长得真漂亮,能近一些看看她也行,嘿嘿。我打听了,她今年二十三,教咱们体育的高老师正追她呢。听说他俩上初中时就是同学,上大学时也是,那姓高的追她好几年了,就是没追上。勾搭杨宁脱裤衩,嘿嘿……”
“嘿嘿你妈呀,你神经不好?”
听吴冰喋喋不休的说起杨宁老师的秘密,我有心盼他多说一些,谁曾想他越说越是不堪入耳,越说越是下流无耻,越说我就越不爱听,当即打断了他的话,不然他都快流口水了,简直跟二狗一个德性,我呸,我真想一拳打爆他的大圆脸,“吴冰,不是我说你,你怎能在背地里说杨老师的坏话,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很不道德,这是个学生该说的话?你再这样我可报告杨老师了,她真能一耳刮子扇死你,你信不信?”
“还道德?没这么严重,难道你不觉得杨宁老师长得很好看?她皮肤超白,身材前凸后翘,胸……”
“你闭嘴!她当然很漂亮,但她是老师,我们是她的学生,你说的这些话若是传到她耳朵里,她会咋想?你还活不活?若是传到校长耳朵里呢,你就完了知不知道?你也就跟我说,换个人试试,你下场会很惨很惨,我这是在帮你呢,懂不懂?”
“行了行了,你真没劲,你是不是还没长情窦?”吴冰撇撇嘴,扭头进了学校。
我站在大门口,忍不住回望李明华老师,只见她还是以那种姿势面对那三名男学生,依稀听她正说着话,四周声音很杂,却听不真切。那三个男学生时不时应一声,神色间也颇有几分复杂。想到二狗刚才做出的举动,我一时难以相信,又不得不信,内心五味杂陈。我跟李老师相隔只有几米远,但她背对我,并未发现我的存在。即便她面对我,也未必能认出我,我认为。
不知为何,应该很快上课了,我却固执地不肯回去。学校大门口那几个做生意的小摊前围着几个学生,我也凑过去观看,只是看,并不买。不是不想买,是买不起。别的学生问问价格,有的是真买。我站在一个卖文具的小摊前,拿起一支精美的钢笔,把玩半天,只得放下。我无意间回头,就见远远驶来了一辆三蹦子,开着车窗,竟然是我在陈家沟见过的孙大爷“老吊头”。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老吊头了,但从二狗嘴里也听到过他的传说。以前他总是骑着那辆二八大杠,如今换成三蹦子了,可能做了几年菜贩子,也攒下了不少钱。不过,他还是老样子,还是皮肤黝黑,还是几乎花白的头发,脸上风霜犹如刀刻,几年不见,也没看出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他还没熄火,农用三轮车还轰隆隆的响着,他扭转头,直勾勾地望着李明华老师,眼睛里藏着一团火。看他这架势,他从远处驶来时,其实并未发现李老师,待见到李老师后,才紧急刹车的。
他就停在路边那块大石头旁边,二狗刚才应该就是站在这里的。三蹦子并不高,我不用踮起脚,很自然地就看见车兜子里摆放着黄瓜茄子等好几样蔬菜。我有些纳罕,观沟大集刚过去,老吊头这又是去哪里赶集了?他看着不远处的李明华,眼里如欲喷火。李明华也发现了他,神情明显有些不自然了,脸上的红晕也更明显了。
我困惑不解:莫非他俩认识?可是,他们一个是老师,一个是菜贩;一个是少妇,一个是老头儿;一个在陈家沟,一个在观沟镇上教学。八竿子打不着一撇,他俩是怎么认识的,他俩怎么可能认识?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眼前的事由不得我多想。那时,我虽然还不知道老吊头跟张姐孙女那回事,但我已从二狗嘴里听说了他跟乞丐小娥的事。他看小娥的眼神,我至今记忆犹新,好像就是他此刻看向李明华老师的眼神。二狗看李明华老师的眼神我也见过,好像也就是这个样子,眼光如果也有温度,我相信他跟李明华老师之间早就燃烧起来,升腾起一把冲天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