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宸立刻跟了上去,风凌霜搀扶着几乎虚脱的楚青黛紧随其后,紫鞭仍在身前警惕的晃动。
刚转过拐角,一股比先前更浓重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石壁上的粘液也更粘稠了,火把光芒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挤压得摇摇欲坠。
这条狭窄的甬道似乎格外漫长,压抑低矮,仅容一人通行,两侧石壁湿冷粘腻,几人感觉,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被窥视感,那感觉像极了方才消失的怨灵,正躲在某个看不见的石缝里,用那双只有针尖黑瞳的眼睛,无声盯着他们的后背。
楚青黛被搀扶着踉跄前行,每走一步都觉得后颈发凉,仿佛有冰冷的发丝正悄悄垂落下来。
风凌寒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但他握刀的手指微微收紧。
少宸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不时用眼角余光扫向身后和两侧的石壁,手中的罗盘指针偶尔会出现一丝不自然的轻微偏转。
“看来,有东西跟着我们。”风凌寒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少宸立刻点了点头:“嗯,阴气盘踞不散,怨念如影随形,看来之前那东西并没有离开,应该是藏起来了。”他的感知虽不如风凌寒敏锐,但对气机的变化也很敏感,那股冰冷的且充满痛苦与恶意的注视,始终缠绕在队伍末尾。
风凌霜闻言,立刻将楚青黛更紧的护在身边,紫鞭转向后方,火把照亮身后一小段空无一物的甬道。
楚青黛只觉得后背冰凉,声音发着颤:“我,我总觉得...觉得...后...后面...有东西在...在看着我...”她又平息一阵,“这感觉刺得我骨子里都在发冷,我都咬破了净尘符,可那感觉还在。”
少宸安慰道:“楚姑娘,勿慌,净尘符只能驱散一般的秽气,但这里阴气太盛,应该是那个女人的怨灵造成的,我们继续向前走。”
楚青黛点了点头,喝了口水。
他们继续向前而行,又走了大约百余步,前方隐约传来空洞的回响,看来甬道即将到达尽头,通往一个更开阔的空间。
就在众人心神稍稍被前方吸引的刹那...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然间从队伍末尾炸响!正是楚青黛!
所有人瞬间头皮发麻,全部猛的回头...
只见楚青黛像被电击般向前一扑,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好在风凌霜及时扶住她。
楚青黛脸上血色尽褪,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手指死死抓着自己的右肩后方,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第二个音节。
“青黛姐!你怎么了?”风凌霜不停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同时紫鞭狂舞,在身后织成一片密集的鞭网。
风凌寒和少宸也退回后面,刀锋与符箓齐齐对准后方黑暗,神情紧绷到极点。
“手...一只手...冰凉...冰凉的手...拍...拍了我肩膀一下!”楚青黛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就...就在后面,可一下子...就没了...”
可后方甬道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身影,火把的光芒剧烈晃动,映照出几人惊疑不定的脸。
风凌寒眼神冰寒,他的感知刚才捕捉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阴气波动,也就是在楚青黛尖叫的前一瞬,出现在她身后,又顷刻间消失,快得就像错觉,但楚青黛的反应和肩上弥漫开的阴冷气息,证明了那肯定不会是错觉。
“一定是她,那个女人的怨灵。”少宸沉声道,语气肯定,“她一直在跟着我们,刚才的窥探是挑衅,现在的触碰,就是干扰和恐吓,她被这里的怨气和血煞滋养,早已不是普通的缚灵,能在一定程度隐匿自身,甚至影响我们的感知。”他看了一眼罗盘,指针此刻正微微颤抖着,指向并非正前或正后,而是众人周围的石壁,“她的怨念已经和这片地穴部分融合,无处不在,又难以捉摸。”
“不能再让她跟着了。”风凌寒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又向少宸道,“你把她找出来,我来解决掉。”
少宸犹豫了那么一下,又很快就点了点头:“好,我来找她。”他的犹豫,并非找不到这个女人怨灵,而是他明白,刚刚风凌寒说的解决,自然不是超度,而是诛灭,在这种地方,对一个与血煞地穴融合,又充满恶意的强大怨灵,超度已是奢望。
“我要将她逼出来,锁定她的核心怨念体。”少宸快速说道,“她隐匿手段高明,寻常方法难以追踪,需以阵破隐,以阳克阴!”
随即,少宸从行囊中取出材料,七盏造型古拙的青铜油灯,一盒混合了朱砂、金粉和烈阳草的灯油,还有数卷红色的符文丝线。
“风大哥,凌霜,你们帮我护法,楚姑娘,站到我们中间来,你要切记,无论看到什么,不要出声,也不要乱动!”少宸语速极快,手下动作更快,他将七盏油灯以北斗七星方位迅速摆放在地上,倒入灯油,划破指尖,逼出几滴血,滴入每一盏灯芯之中。
风凌寒和风凌霜各自站到位置上,以防突然窜出来的危险影响到少宸布阵,楚青黛也并未多问,站在了中间,但眼神还是显得有些惊惧。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北斗耀罡,邪祟显形,敕!”少宸手掐法诀,口中咒言清晰吐出,指尖依次点向七盏油灯。
“噗!”“噗!”“噗!”...
七盏油灯应声而燃!火焰并非寻常的昏黄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纯净、明亮的白色,七朵白焰升腾而起,立刻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寒意,形成一个直径约三丈的纯净光圈,将四人笼罩其中,光圈内的空气变得清新温暖,那股如影随形的阴冷窥视感也被逼退。
但这只是个开始...
少宸双手疾挥,那数卷红色符线激射而出,一端缠在七盏油灯的灯座上,另一端则精准钉在周围甬道的石壁、地面几个特定的方位上,以灯光为中心,布下了一个蕴含玄奥规律的符线阵法,每一条符线都微微泛着红光,与七盏灯的白焰交相辉映。
风凌寒垂眸扫过地上的北斗阵位与石壁间的符线走向,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这阵法名唤“北斗耀罡阵”,专克阴邪隐匿之祟,少宸布阵时方位分毫不差,灯油混血引阳的手法更是老道。
风凌霜也收了紫鞭,目光掠过那些钉入石壁的符线末端,见线头处隐隐有金光流转,显然是用了金粉固阵的巧劲,她看向少宸忙碌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以示认可。
“乾坤定位,符锁八方,现!”少宸最后一道法诀打入阵眼。
整个符线大阵亮起,所有红线同时迸发出灼目的红光,将这片空间彻底封锁,与此同时,七盏北斗灯的白焰骤然拔高,光芒变得刺眼,不再只是照亮,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净化与显影之力,无情扫过阵内的每一寸空间!
“滋滋滋...”
光芒所过之处,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地面上,甚至空气中,开始凭空浮现出缕缕极淡的黑灰色烟雾,这些烟雾发出无声的嘶嚎,正是被阵法逼出的,弥漫在环境中的残存怨念和阴煞之气,已被白焰红光净化殆尽,
但这并非目标。
少宸、风凌寒、风凌霜三人屏息凝神,急速扫视着阵法范围内的每一个角落,楚青黛死死捂住嘴巴,眼睛惊恐的圆睁着。
突然间,就在阵法边缘,靠近左侧石壁的一处阴影角落,那里的白光和红光遇到了极强的阻力,光芒发生了明显的扭曲和折射,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被硬生生从虚无中“挤”了出来。
正是那个女人的怨灵,她已不再是之前窥探时那模糊的样子,在北斗耀罡阵和符线锁灵的双重逼迫下,女人显露出了更加清晰恐怖的形态。
女人半透明的悬浮在那里,身体呈现出不断翻滚扭曲的黑灰色,依稀还能看出女子的身形和破烂的古代服饰,她面容依旧是裂至耳根的恐怖笑容,但那双只有针尖大小黑瞳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无尽的痛苦、疯狂和怨毒,她周身散发的怨气,与阵法光芒激烈对抗,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冒出大量黑烟。
她被阵法彻底困住了,光芒如无形的牢笼,将她死死定在原地,净化之力不断灼烧着她的怨体,让她发出一种只有灵觉才能感知到的怨灵尖啸。
“找到你了!”风凌寒眼神一厉,斩鬼刀扬起,刀身上罡气流转,就要斩出。
“风大哥且慢!”少宸急忙阻止,他脸色凝重的看着那在阵法中痛苦挣扎的怨灵,“这女人的核心怨念已经完全和这片血煞地脉纠缠在了一起,你看她脚下。”
只见女人的下半身,并非完整的双腿,而是化作无数条根须般的黑灰色怨气触手,深深扎入下方的地面和两侧的石壁之中,那些怨气触手与地穴的暗红色岩石融为一体,正疯狂的抽取着地脉中的血煞之气,补充自身,抵抗着阵法的净化,阵法白光灼烧掉一部分,立刻就有更多的血煞怨气从地脉中被抽取上来补充。
“哎!超度不了了...”少宸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决绝,“她的魂魄早已被血池污染粉碎,现在支撑她的,是这地穴积累的血煞和自身那股对丈夫的极致怨恨,她成了地穴恶性循环的一部分,不斩断她,就会永远徘徊在此处,攻击一切生者,甚至可能成为里面那邪物的帮凶!”
风凌寒不再犹豫,诛灭一个无法超脱、只会带来痛苦的怨灵,对他而言,与斩妖除魔并无区别,甚至是一种解脱,他一步踏出,越过一盏燃烧的北斗灯,斩鬼刀高高举起,刀身之上,罡气以前所未有的浓度凝聚,冰冷的杀意锁定了那不断扭曲的怨灵核心。
女人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灵魂咆哮,裂到耳根的笑容更加扭曲,针尖般的黑瞳死死盯住风凌寒,周身的怨气急速沸腾起来,化作无数只痛苦嘶嚎的鬼手,抓向风凌寒,同时,她扎根于地下的怨气触手疯狂蠕动,庞大的血煞之气被强行抽取,让她的形体又膨胀了数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