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汪薄似乎又变得疏离,刻意落后薄冷翠两步拉开距离。
薄冷翠停住,他不 要汪薄继续逃避,“为什么不牵手?”
汪薄默默伸出手。
此时很应景地刮起了寒风。
薄冷翠牵住他的手放进自己口袋,汪薄感觉暖,但是又感觉没必要:“…那个,薄冷翠,”
他指着面前的宾利,“就要进车里了,不用这样暖着。”
薄冷翠:“暖一刻是一刻。”
把汪薄让到右边,用自己身躯给他挡风。
汪薄别扭,“你别把我当女孩子。”
薄冷翠:“我不对女孩这样。”
他蓝色的眼眸满是认真,像是说太阳东升西落一样的平常:“我把你当我的黛玉,王语嫣,阿娇。”
汪薄当年学的是文科,他哭笑不得,“你就不会挑几个结局好的?”
“我不会让你结局不好。”薄冷翠打开车门扶他进去,“因为你是薄冷翠的表弟。”
汪薄越来越觉得薄冷翠瞒着他谈过恋爱了。
手里被塞进一杯奶茶,这简直是实锤了。
德国,根本就不会有这种加波波芋泥的奶茶!
蓄谋已久,太熟练了!
须知宝玉从来在女儿堆里嬉戏,慕容复还有阿青照顾,汉武帝更是个大猪蹄子,谁跟他他负谁!
于是薄冷翠打开加热副驾驶座椅的功能后,汪薄破防了,“你这是干什么?”
薄冷翠以为他是和以前一样逃避,挑眉:“加热一下我的晚餐。”
汪薄找座位旁边的餐盒,没找到,“你踏马的骗老子?!”
只是调情的薄冷翠:“……”
他的晚餐因为找不到餐盒所以骂他……
“现在,立刻,马上!”汪薄抓住他的领口:“带老子去你柏林的公寓!快点!”
薄冷翠:“……”
保险柜还没准备好…怎么又要去看了?
“那里见不得人?”汪薄投来死亡凝视。
薄冷翠镇定道:“可以去。”
宾利直达机场,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柏林。
汪薄全程气鼓鼓,拒绝交流。
到了机场坐上去公寓的车才恩赐一句讽刺:“这么近,这么快就到了,还没有从S市到A市远!”
薄冷翠无奈道:“不是这里近,是中国太大了。”
汪薄“哼”地一声去了电梯,薄冷翠刷电梯卡。
汪薄到了门口,薄冷翠刷房卡。
汪薄进去找保险柜,薄冷翠赶忙抽空看助理给他发的保险柜密码。
“快点输。”
汪薄盯着他。
薄冷翠笑了,汪薄这样揪着不放的样子真可爱,“看别人输密码,你不回避?”
汪薄静默几秒,转过身去不说话。
薄冷翠慌了,慌忙把人转过来给他看,麻溜输入密码,保险柜被打开,汪薄不自觉地已经撅了嘴。
但当汪薄看到里面东西之后:“……”
揪着不放且凶巴巴动辄“老子”的汪薄变乖了。
变得懂礼貌了。
汪薄体贴道:“天色也晚了,那啥…我们睡觉,不是…我们休息吧。”
然后想逃。
薄冷翠看着助理准备的东西也是咋舌,本是怕汪薄误会,但现在看来汪薄这只爱撩又不敢负责的渣猫也有怕的时候。
他不禁起了逗弄心思,拿出那一堆鞭子镣铐里的小项圈,“还早。”
“戴上吧。”
那是一个同样镶钻的黑色短绒面的蕾丝项圈,像一件饰品,或者本来也就是饰品,钻石闪耀的火彩,和汪薄口袋里装得好好的镣铐一样。
薄冷翠以为汪薄又会炸毛,想着待会儿怎么安抚,怎么问出他今天为什么生气,但没想到汪薄咬唇看他,却真的到他面前伸了脖子。
薄冷翠:“……”
这是…他的小猫?
汪薄看他不动,羞恼要走,但随即脖颈上落下带着钻石的绒带。
“小猫…我的吗?”
薄冷翠给他系上了,却还要问。
汪薄讨厌这种明知故问,但嗔怒羞恼之后,泛起的却是安心与归属感。
他离薄冷翠更近一点,近得像是一个小时的飞机路程,明明只要想,就可以到。
薄冷翠将他抱上膝头,洋鬼子到底比他高大许多,小猫低下骄傲的头,将自己伪装成玩弄线头的无知无辜者。
又这样与自己造就的风月擦肩而过,装作看客。
“小猫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汪薄玩他的领带,“……不说。”
薄冷翠:“真不乖。”
但小猫老老实实在他怀里,一点都不别扭了。
诚实得多,也坦然得多。
为什么变成小猫,比作为“表弟”的汪薄要高兴?
薄冷翠忍下那点猜想得到的心疼:
自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当没有血缘的表弟没有安全感,当敌对的薄玉的儿子面对他也没有安全感,当纨绔没有勇气面对他,当从前伤疤揭露,他又不想让他同情他……
所以才会看那些小说。
那些改换了他们身份的小说。
金丝雀与霸总,学神与学渣,帝王与亲王,少爷与仆役。
包 养文学,校园恋爱,权力斗争,阶级之差。
反正都是他们。
反正也都是汪薄自己。
但是可以在虚幻的文字里,随着主角的每一个字的延伸,融进自己的所想所望。
这夜小猫并没有乖很久,洗完澡就清醒变成汪薄,或者说是汪薄以“洗澡”来作为一个休止符隔绝刚刚不理性的自己。
他到客卧睡觉,并没有锁门。
他在与薄玉的长久共同生活里,他的门从来不被允许有锁。
所以他还有什么呢?
只有将自己的房间布置成找不出错的样子,让那些人来搜,搜不到就会走了。
柏林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薄冷翠被隔壁房间的尖叫声惊醒。
声音短促而尖锐,像一把刀划破寂静的夜空。
薄冷翠瞬间清醒,他甚至没来得及开灯就冲出了卧室。走廊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汪薄的房门虚掩着——窗外的月光印在阳台,汪薄已经滚到床下。
"不...不 要...妈妈...我错了..."
汪薄的声音支离破碎,带着哭腔,与白天那个发脾气从慕尼黑到柏林,又生闷气不说话的炸毛少爷判若两人。
“我不配…享受,我不该……别拿走!”
“别拿走……那是我的”
薄冷翠快步走到床边,没有立即触碰汪薄——克莱因医生说过,在夜惊发作时直接接触可能会加剧患者的恐慌。他先打开了床头灯,柔和的暖光驱散了部分黑暗。
"汪薄,"他叫表弟的名字,声音平稳而清晰,"你在做梦。现在,跟着我的声音回来。"
汪薄仍在抽泣,他的额头布满冷汗,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薄冷翠看到他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单薄的胸膛上。
"呼吸,"薄冷翠坐在床边,保持着安全距离,"跟着我,吸气——四秒,屏住——七秒,呼气——八秒。"
他重复着这个节奏,直到汪薄的呼吸逐渐与之同步。478呼吸法,专门用于缓解焦虑和恐慌发作。
汪薄的眼睛慢慢聚焦,当他看清坐在床边的薄冷翠时,眼中闪过一丝羞 耻和恼怒:"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又在夜惊。"薄冷翠简短地回答,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准备好的温水和毛巾,"喝点水。"
汪薄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最终还是接过了水杯。他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杯子。薄冷翠不动声色地托住杯底,帮他稳住。
"我没事,"汪薄喝了一口水,声音沙哑,"你可以回去了。"
薄冷翠没有动。他接过空杯子,然后用毛巾轻轻擦去汪薄脸上的汗水。
这个动作让汪薄僵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薄冷翠,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惊讶什么?”薄冷翠没好气道:“伺候你那么久了,你每个小时都要玩失忆?”
汪薄要反驳被薄冷翠抓住手腕,抬起来看胳膊上的伤痕。
"你又在睡梦中抓伤自己了。"
汪薄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内侧的几道新鲜抓痕,已经渗出了血丝。他猛地拉下袖子遮住伤痕,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这不关你的事。"汪薄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又恢复了白天那种防御性的尖锐,"我习惯了。"
薄冷翠放下毛巾,直视汪薄的眼睛:"被薄玉虐待不是你的错。"这句话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汪薄心上。
他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眼中闪过一丝恐慌:"你...你在胡说什么..."
这仿佛不是说他受到的伤害,而是说他害别人受害。
他害自己的亲生母亲担了一个“虐待亲子”的罪名。
他是个坏孩子,他让妈妈操心,他还让妈妈被骂。
他是个不中用的孩子,他没有藏好,让自己这样的丑事被揭出来。
"我调查过了,"薄冷翠的声音异常平静,"你十岁到十五岁期间,薄玉对你实施的精神虐待。那些'教育方式'——罚跪、言语羞辱、情感勒索,还有..."他顿了顿,"剥夺睡眠。"
但汪薄知道这些是一回事,承认这些事是一回事,但被人,被外人,这样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说汪薄有多么不被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这样对他,他有多可怜,他又有多可嫌!
汪薄的嘴唇开始颤抖,他紧紧抓住被子,指节泛白:"谁告诉你的?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凭什么说出来!”
"为什么不能说。"薄冷翠抓紧他的手,不让他跑,"为什么一进入现实你就要回避薄玉,甚至回避我?”
“别再推开我了。”薄冷翠抱紧他,不让他有一点逃避的可能:“我们换个身份相处。”
“挑你喜欢的身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