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又像直接响在脑子里。陈烬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离《命契录》只剩一寸距离。他猛地缩手，药囊贴着腰侧震了一下。
“收。”
阿荼立刻后退半步，把书往怀里带的动作被硬生生截住。灰已经蹲到了石台侧面，耳朵竖着，鼻孔一张一吸。
洞穴里的光还在闪，但节奏变了。刚才是一明一暗的呼吸感，现在是急促的跳动，像有人在敲一面破鼓。
“不对。”灰低声说，“气息回来了。”
“什么气息？”
“活的。很大的东西。”
陈烬没再问。他一把将《命契录》塞进最外层药囊，扣紧搭扣。左手摸到后腰第三个袋子——辣椒粉炸弹已经在掌心。
岩壁开始抖。
不是震动，是整块石头在颤，像被人从外面拍打。头顶矿石噼里啪啦往下掉渣，青白色的光忽明忽暗。
“准备打架。”陈烬把银针含进嘴里，腾出手抓阿荼手腕，“你守左，我绕后，灰引它出来。”
“怎么知道它在哪？”
“等它自己撞墙。”
话音刚落，右侧岩壁轰然炸开。
碎石飞溅的瞬间，陈烬已经扑向另一边。一团黑影裹着骨甲冲了出来，落地时踩碎了三块地板。那东西有牛犊大小，四条腿全是关节凸起的骨头，背上长满倒刺，脑袋像狼又不像狼，眼睛是两片白壳，没瞳孔。
“不是自然长的。”阿荼往后跳了一步，“那是拼出来的。”
“也可能是造的。”陈烬吐出银针，夹在指间，“看它走路。”
那妖兽前肢抬起时有个卡顿，像是齿轮转不动。每走一步，骨节就发出咯吱声，规律得像钟表。
“有人控制。”灰咬牙，“我在狼族见过这种傀儡，用死兽缝的。”
“那就不是杀不死。”陈烬眯眼，“找缝。”
妖兽张嘴，喉咙里滚出一声不像是吼叫的声音，更像是铁链拖地。它转身面向三人，脖子扭到一半停住，然后突然加速扑来。
“散！”
三人同时分开。阿荼甩手扔出灵火粉，金色火星在空中炸开，逼得妖兽偏了方向。灰抓起一块碎石砸向它后腿，趁它踉跄时一个翻滚钻到石台底下。
陈烬没动。
他在等。等那妖兽第二次扑空时重心前倾的瞬间，右手一扬，辣椒粉炸弹直奔它脸门。
砰！
红雾爆开，妖兽发出一声尖啸，两只前爪疯狂抓脸。陈烬趁机冲上去，银针扎进它肩胛连接处的皮肉缝隙。
“有血！”他喊，“不是纯傀儡！”
“那就还能疼！”阿荼抡起锤子砸向它膝盖，金属撞击声像打铁。妖兽吃痛，转身挥爪，她险险躲开，锤子脱手飞出去，在地上划出一串火花。
灰从下面钻出来，手里多了根断掉的锁链。
“这里能当武器！”
他抡链子抽向妖兽尾巴，骨头咔嚓断了一节。那东西怒吼，回头追他，跑两步又僵住，脑袋转了个诡异的角度看向陈烬。
“它在记位置。”陈烬心头一紧，“别让它熟悉节奏。”
他摸出控魂丹捏碎，粉末混着口水抹在另一根银针上。正要靠近，头顶突然哗啦一声。
一大片岩石塌了下来。
三人全趴下躲过。烟尘里，出口已经被堵了大半，只剩一条窄缝透风。洞穴深处传来更多碎裂声，像是整个山体都在往下沉。
“不能再耗。”阿荼爬起来，捡回锤子，“再打下去我们先被埋了。”
“那就速战。”陈烬盯着妖兽，“它每次攻击前都会停一下，那个空档就是弱点。”
“可它皮太厚。”灰喘着气，“锤子都砸不穿。”
“那就别砸皮。”陈烬突然笑了一下，“咱们不讲武德。”
他从药囊掏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黑色颗粒。这是上次清道夫妖兽尸体里提取的神经毒素，本来留着应急，现在顾不上了。
“灰，吸引它注意力。”
“又要我当诱饵？”
“你是狼，跑得快。”
灰翻了个白眼，抓起两块石头左右开弓砸过去。妖兽果然转向他，迈步追击。陈烬趁机绕到侧面，把毒粉塞进之前扎过的伤口。
妖兽猛地一顿，前腿跪地，发出低吼。
“起效了！”阿荼想冲上去补刀。
“别近身！”陈烬大喊，“它会诈死！”
话音未落，那东西突然弹起，尾巴横扫，把阿荼掀翻在地。锤子再次脱手，滑到角落。它转头盯住陈烬，白眼珠泛起血丝。
“你惹毛它了。”
“那就让它更毛一点。”
陈烬咬破手指，把血滴在银针上。这是最后一次燃元术，用了之后至少十二小时没法动真格。但他没得选。
妖兽扑来时，他站在原地没躲。最后一秒才侧身，针顺着它咽喉裂缝捅进去，一路推到心脏位置。
黑血喷出来，溅了他一脸。
妖兽抽搐着倒下，四肢乱蹬，骨头咔咔作响。陈烬拔针后退，刚站稳，脚下一软。
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刚才那一撞伤到了内脏。他靠住石台，伸手去摸药囊，手指发抖。
“你怎么样？”阿荼爬过来扶他。
“死不了。”他扯了下嘴角，“就是有点想吐。”
灰走过来踢了妖兽一脚：“真死了？”
“暂时。”陈烬喘了口气，“这玩意儿能修，说不定明天又活了。”
“那赶紧走。”阿荼指着出口，“缝越来越小了。”
三人刚挪到堆石前，地面又是一震。一块三人合抱的巨岩从上方坠落，轰地砸在他们面前，彻底封死了通道。
“……不是吧。”灰傻眼。
“还有别的路。”陈烬抬头看顶部，“刚才它撞进来的地方。”
“那边全是碎石，爬上去就得被活埋。”
“那就炸开。”
“你哪来的炸药？”
陈烬看了眼药囊。
“我有辣椒粉。”
“你认真的？”
“比你考试抄我作业还认真。”
他掏出最后两颗辣椒粉炸弹，又加了点震脉粉增强冲击力。灰帮忙固定角度，阿荼用灵火点燃引信。
轰！
碎石炸飞，露出一人高的破口。但只撑了不到五秒，周围岩石就开始下滑。
“快！”陈烬推他们，“一个一个上！”
阿荼先爬，灰第二个。轮到陈烬时，他刚抓住边缘，身后传来异响。
那妖兽的头抬了起来。
空洞的眼眶盯着他，下巴一开一合，像是在笑。
陈烬一脚踹向它脑袋，借力翻身上去。就在他身体穿过破口的瞬间，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冰冷，枯瘦，带着铁锈味。
他低头，看见岩缝里伸出一只 human 的手，指甲发黑，皮肤干裂。
那只手用力一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