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的铁架在风里响。
我靠着控制室西侧墙，手指碰了下后颈。那里还是凉的，像有层膜盖着，压着那块芯片没动静。厉雪娇站在三米外，把口红夹进战术手册中间，合上，塞进背包侧袋。
她没再看那支口红一眼。
“开始。”我说。
她点头，从包里拿出终端，插上存储卡。屏幕亮起，科研基地的三维图铺开，B3层标红，怪物活动轨迹用黄线连着，来回走动的路径像一张网。
“先练反应。”我把烟盒撕开，抽出一根，没点。咬在嘴里，硌着牙。
训练从模拟战纹激活开始。
我蹲下，右手撑地，左腿往后拉直，心跳提起来。血液往头上冲，耳膜发胀。十秒倒计时在脑子里闪出来，视野变窄，四周声音拉长，像录音带慢放。
肌肉自己动了。
我冲出去，三步蹬上墙，翻滚落地，接一个扫腿，假想敌倒下，右手抹喉。动作做完，第十秒刚过，反噬来了。
经脉像被刀片刮过，从脖子一路扎到腰。我咬住烟盒，没出声，手撑在地上，等那股劲过去。
“九秒七。”厉雪娇报时，“比上次快零点三。”
我喘着气，把烟盒捏扁，扔到脚边。
再来一次。
这次我提前半秒中断，省下一点力气。动作更稳，落地时膝盖没抖。第三次，第四次……到了第七轮，我能控制前冲的节奏，不再一头撞进杀意里。
战纹不是系统，不说话，不提示。它只认死局。但现在，我能在它醒来时，抢一拍主导权。
“行了。”厉雪娇说，“别贪多。”
我没停，第八次启动。
这次我闭着眼冲，靠身体记忆走完流程。睁开眼时，掌心全是汗。
她递来一块布，我擦了手，把烟头从嘴里拿出来，折断，丢进铁桶。
“你进步很快。”她说。
“不是进步。”我盯着自己发抖的右手，“是习惯了疼。”
她没接话，转身打开武器箱。一把改装过的电磁脉冲枪摆在上面，电池组连着导线。
“这玩意能干扰神经系统。”她拿起枪，“实验室数据说，怪物神经信号传输靠高频震荡，EMP打中的话，能卡住0.8秒。”
“够我出手。”
“但只有一次机会。”她看着我，“你得在它抬头、落脚、转身的瞬间动手。慢了，它恢复；快了，它没进范围。”
我点头。“你负责控场，我负责终结。”
她把枪装进背囊，又拿出一叠弹壳，在地上摆成弧形。旁边放了根绳子，绕成圈。
“来推演。”
我们开始还原基地布局。
主电梯井最直接，但每层都有红外感应，还有两个巡逻岗。排水隧道隐蔽，水深到胸口，里面可能有电击网。通风管道窄，只能爬行，但能看到下面情况。
“走通风管。”我说，“夜间行动，他们不会全开监控。”
“电源节点在这。”她指着地图角落，“切断B2和B3之间的线路，能黑掉三十秒。”
“那就三十秒内解决。”
我们在地上用弹壳当人，绳圈当门，反复走位。她从侧道切入，扔EMP；我从上方突袭，一刀切颈后插槽。练了三遍，误差不到两秒。
“可以。”她说。
接下来是怪物弱点。
回放录像显示，它每次攻击前，肩胛会先绷一下，持续0.5秒。那是肌肉预紧的信号。
“看到肩膀动，就是它要出手。”我记下。
“EMP发射需要预热两秒。”她提醒，“你得在我按按钮之前，就准备好突进。”
“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按。”
“倒数三秒。”她说，“三，二，一，按。你卡在‘一’的时候动。”
“明白。”
我们对了一遍口令，又练了五次配合。她喊数，我冲。第四次时，我提前了半拍，差点撞上她。
“别抢。”她说。
“习惯了一个人打。”
“现在不是。”
我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没表情，手放在枪把上，指节泛白。
休息时，我检查装备。
战术刀换了新刃，枪械清过三次，弹匣压满。背包里放了止血粉、备用电池、绳索钩爪。所有东西都贴了荧光条，晚上能看见。
厉雪娇坐在角落，拆解她的手枪，一块块擦零件。擦完，重新组装，拉膛测试。咔一声，子弹上膛。
“你还记得那天的事吗？”她突然问。
“哪天？”
“海岛爆炸前，你进配电房的时候。”
我回想。“记得。屏幕上跳过一段IP地址，还有数据日志。”
“日志里有我哥的名字。”
“我知道。”
她抬头，“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也没用。那时候我们都在逃命。”
“现在呢？”
“现在我们要回去，把机器砸了。”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站起身，走到终端前，调出最后一份文件——厉天鹰的实验编号LTY-7，备注写着“意识回收失败，转入躯体改造”。
她手指停在屏幕上。
“他最后是不是清醒的？”她问。
我没回答。
她关掉文件，拔出存储卡，塞进防水袋，贴身收好。
“我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她说，“我要亲手关掉那台主机。”
“可以。”
“你别拦我。”
“我不拦。”
她转身，把EMP装置固定在腰带上，检查接口是否牢固。然后从背包里拿出那支口红，拧开，红色已经断了，只剩半截。
她用指尖蘸了点，抹在左手虎口，像画一道符。
“这次不一样。”她说。
“嗯。”
天快黑了。
我最后一次检查枪械，保险锁好，弹匣压满。厉雪娇背上包，站到门口。
外面风没停，雾还在，但能见度高了些。平台边缘的灯架子歪着，影子打在地上，像枯树。
“等天完全黑。”我说。
她靠在门框上，没说话。
我坐下来，闭眼，脑子里过路线。通风管入口在西北角，离守卫最远。B3层有两个出口，主机房在东侧尽头。EMP干扰后，三十秒内必须完成破坏。
时间不多。
我睁开眼，摸了下后颈。
那里还是凉的。
但我知道，它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