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喊出“T-09”那刻,我脑后像被铁棍抽了一下。
喉咙里一股腥气往上涌,我没吐,咬紧牙关把血咽了回去。手摸到后颈,皮肤滚烫,像是有火在皮下烧。我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用打火机点着,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把烟头按在脖子上。
疼得眼前发黑。
但脑子清楚了。
厉雪娇的枪响了。那东西胸口炸开一团黑浆,声带位置塌了下去。它没倒,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抬头看我,嘴还在动,却发不出声音。
“别管它。”我撑着控制台站起来,腿一软,差点跪下。左脚几乎使不上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U盘还插在主控节点上,进度条停在百分之三十七。数据拷贝太慢,敌人随时会从外面接管系统。
“你去贴雷。”我盯着屏幕,“我去断外网。”
厉雪娇没废话,转身朝中央机柜跑去。她从战术腰带上取下三枚磁性雷,贴在支撑柱底部,手指快速设定延时——六分钟。足够我们撤,但不能出一点错。
我撕下作战服内衬的一块电路片,蹲到主控台下方,找到应急电源接口。手指发抖,试了两次才插进去。短接成功,屏幕上弹出红色提示:【本地模式锁定,外部指令已屏蔽】。
“好了!”我拍了下面板。
厉雪娇回头看了眼,冲我点头。
进度条开始跳动,48%、52%、61%……速度提了起来。
我靠在台边喘气,后背伤口裂开的地方湿漉漉的,血顺着脊椎往下流。衣服黏在皮肤上,一动就扯得生疼。
厉雪娇走回来,站在我旁边,枪口对着实验室入口方向。她的呼吸很稳,手指搭在扳机上,没动。
“那个东西……”她低声说,“刚才说的是你代号。”
我没回答。
我知道她在等我说话,但我现在没力气解释。T-09是我在龙渊部队的编号,只有内部人知道。这东西怎么认得?是巧合,还是实验用了我们的基因?
没时间想了。
屏幕突然闪了一下,进度条卡住,跳出警告:【远程强制接入,覆写程序将在十秒内终止】
“操!”我一拳砸在台上。
厉雪娇立刻抬枪对准通风口方向。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不是一两个,是一队人。他们没开灯,也没触发红外警报,显然是关闭了电子追踪系统,靠夜视仪和战术手势推进。
“还有多久?”她问。
“87%!”我重新插紧电路片,但没用。系统正在被强行解锁。
她猛地拉开通讯器,调到军用频段,输入一串代码。这是她黑市常用的干扰信号,能伪造一段虚假画面,让监控室以为实验室已经清空。
“最多撑两分钟。”她说。
我盯着屏幕,心跳越来越快。后颈又开始发烫,战纹要激活了。可刚用过一次,经脉还没恢复,再启动就是玩命。
89%……90%……93%……
门外的脚步声停了。
液压门发出低沉的嗡鸣,合金闸门开始缓缓上升。一道强光射进来,照在满地的黑血和破碎舱体上。
我死死盯着进度条。
97%……98%……99%!
【数据覆写完成,原始存储不可恢复】
我一把拔出U盘,塞进厉雪娇手里。
“你走。”
她瞪我:“一起走!”
我没争,她已经拽着我肩膀往侧后方拖。那里是维修通道,我们来时标记过路线。通道口在两台倒塌的操作台后面,不容易发现。
我回头看了一眼中央平台。
火焰从被炸开的机柜底下冒出来,顺着线路往上爬。爆炸倒计时已经开始,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动:180秒。
够了。
只要数据没了,他们三年的实验就白干。
厉雪娇把我架到通道口,自己先钻进去,然后回头拉我。我右腿还能动,左腿全靠她拖。通道狭窄,头顶管道滴着水,每次碰到伤口都是一阵抽搐。
我们刚爬进五米,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整支守卫队进了实验室。
他们没追进来,而是封锁了主厅入口。有人开始灭火,有人检查服务器损毁情况。
我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完整的数据备份。
但他们找不到。
周慕云留下的U盘不是普通拷贝工具,是专门针对军用加密系统的焚毁程序。一旦运行,所有镜像都会被反向写入乱码,连硬盘颗粒都救不回来。
“还能走吗?”厉雪娇问我。
我点点头,咬着牙往前爬。
通道尽头是个检修间,再过去就是B2层的废弃配电房。那里有条旧排水管,能通到岛外海滩。
爬到一半,我忽然听见身后的通道口有动静。
回头一看,一个守卫正弯腰钻进来。
他穿着黑色战术服,戴着防毒面具,手里端着短突击步枪。动作很轻,像是专门挑这个死角摸上来的。
厉雪娇也发现了。
她把枪递给我,自己从腰间抽出一把折叠刀。空间太窄,枪不好施展,近战只能靠刀。
我接过枪,检查弹匣。只剩半匣子弹。
守卫爬得很快,转眼就进了十米。
厉雪娇停下,转身面对他,背贴着我。我们挤在通道中间,前后都没退路。
那人举起枪。
厉雪娇先动手,甩出折叠刀。刀刃擦着他面具边缘飞过,钉在后面的管子上。
他开枪。
我扑倒她,子弹打在头顶,火花四溅。
我抬手就是两枪。
第一发打偏,第二发击中他左肩。他闷哼一声,身体歪了一下,但没停下,继续往前爬。
厉雪娇拔出战术刀,直接扑上去。
两人扭在一起,撞得管道哐当作响。她骑在他身上,刀尖往下扎。他用手挡,刀刃划过手套,割开皮肉。
我撑着墙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
厉雪娇的刀第三次落下时,那人猛地翻身,把她压在下面。他的枪掉了,但拳头抡起来,砸在她太阳穴上。
她脑袋一偏,嘴角出血。
我抓起枪,瞄准,扣扳机。
枪没响。
卡壳了。
我用力磕了下枪身,重新拉栓。
那人已经掐住厉雪娇脖子,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匕首。
我扑过去,用枪托猛砸他后脑。
他晃了一下,手松了半秒。
厉雪娇趁机抬膝顶他裆部,接着翻身骑住,一刀捅进他脖子侧面。
血喷出来,溅了我一脸。
那人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厉雪娇喘着气,拔出刀,抹了把脸上的血。
“走。”她扶我起来。
我们继续往前爬。
身后,实验室的火势大了。浓烟开始往通道里灌。
爆炸倒计时还剩九十秒。
我们离出口还有四十米。
我的左腿完全拖在地上,每挪一下都像被人拿刀割肉。厉雪娇几乎是把我扛着往前走。
前方出现一扇锈死的铁门。
她掏出最后一枚磁性雷,贴在门锁位置。
“趴下!”
轰的一声,门开了。
海风灌了进来。
外面是悬崖,下面是礁石滩。排水管出口离水面有五米高,下面是浅滩。
厉雪娇先跳下去,然后转身接我。
我跳的时候左腿一软,整个人歪了。她没接住,我摔在浅水里,膝盖撞上石头,痛得差点昏过去。
她赶紧把我拉起来。
远处海面有船影,应该是基地的增援。
我们不能留在岸边。
她架着我,沿着礁石往北走。水漫过小腿,冷得刺骨。
身后,科研基地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第二声。
火光从通风口喷出来,照亮了半边天空。
倒计时结束了。
数据没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岛。
火越烧越大。
就在这时,厉雪娇突然停下。
她盯着我胸口。
我低头。
作战服口袋里,露出一角纸片。
那是我在控制台旁边捡到的,一张烧了一半的实验记录。
上面写着两个名字。
其中一个,是我以为早就死了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