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段勇开着拖拉机往回走,新手机在蛇皮袋里装着,屏幕还亮着直播界面。他刚才试了下画质,清楚得很,连田埂边的草叶都能看清纹路。黑狗坐在副驾,尾巴摇得欢快,鼻子时不时抽动两下,像是在闻风里的味道。
车轮压过村口那段老水渠时,右前轮差点被一块翘起的石头绊住。他脚往前一伸,鞋尖轻轻一踢,那石头晃了晃,滚进渠底,溅起一小片泥水。
脑子里“叮”的一声响。
【检测到潜在公共设施隐患触发主动干预行为……正在加载“义务修缮员”成就判定……倒计时120秒……】
罗段勇愣了一下,低头看系统界面。灰底白字的按键屏上,进度条正一格格推进。
“啥意思?”他嘟囔,“我就是踢个石头,又没动手修。”
倒计时走到最后十秒,系统音突然炸响——是村口大喇叭翻唱《好人一生平安》,调子跑得离谱,最后一句“祝你幸福平安呀呼嘿”拖得老长,带着破音。
下一秒,屏幕上所有积分数字归零。
【警告:判定为非懒人行为,违反核心规则。积分清零,技能冻结三小时。】
罗段勇瞪大眼,手指猛戳屏幕:“你疯了?我没修!我只是怕车轮卡住!”
没反应。界面黑了一瞬,再亮起时还是那个冷冰冰的老人机模样,连提示音都哑了。
他张了张嘴,想骂又憋回去。这时候天上一道闷雷滚过,风猛地大了起来,路边的树叶子翻得哗哗响。
黑狗耳朵竖起来,低吼两声,爪子搭在方向盘上,眼神直勾勾盯着前方水渠。
“你也觉得不对劲?”罗段勇抬头看天,乌云压得低,雨点已经开始砸下来,一颗颗打在挡风玻璃上,越来越密。
他一脚油门想绕过去通知下游的老李家收农具,可刚拐上土路,雨水已经顺着山坡往下冲,沟里水位猛涨,把唯一的便道淹了半截。
车陷在泥里,突突两下熄了火。
他推开车门跳下去,裤脚立刻湿透。回头一看,那节老水渠的基座已经被水流冲得松动,加上他刚才那一脚震动,石缝裂开一条缝,泥水正从底下往外冒。
“要塌。”他喃喃。
话音没落,“轰”地一声闷响,整段渠墙向外一歪,垮了。
黄浊的水裹着碎石和烂泥冲下去,直接灌进下面半亩刚翻好的菜地。老李家堆在田头的化肥袋全漂了起来,木犁也被冲得不见影。
罗段勇站在雨里,脑子一片空。
没过多久,李二伯打着伞冲过来,身后跟着五六个人,手里拿着锄头、扁担,脸上全是怒气。
“谁动过这渠?”李二伯吼。
有人蹲下扒拉泥坑,突然喊:“这里有脚印!球鞋印,后跟带齿纹的!”
所有人目光唰地看向罗段勇。
他低头一看,自己右脚鞋底确实有道划痕,和泥里的印子对得上。
“不是我修的!”他说,“我就路过踢了块石头,系统它——”
“你还敢说系统?”李二伯打断他,“上回豆子发芽你说系统,鱼塘爆仓你说系统,现在渠塌了你还甩锅给看不见的东西?”
“我没修!”罗段勇急了,“你们看我平时像会主动干活的人吗?”
“那你为啥要碰石头?”王婶也来了,撑着红伞,声音尖利,“别人路过都绕着走,就你非要踢一脚,是不是想表现自己热心肠?结果敷衍了事,害人害己!”
“我不是……”他张嘴还想解释,可系统一声不吭,连个提示都没有。
人群越围越多。有人喊赔地,有人喊赔化肥,还有人说这渠年年出问题,早该重修,现在倒好,被他一搞更没法救了。
赵铁柱也来了,穿得整齐,手里举着手机录像:“罗段勇涉嫌擅自施工导致水利事故,建议上报乡里处理。”
罗段勇看着他,忽然笑了一声:“你现在录,待会儿系统要是恢复,第一个罚的就是你。”
“少来这套!”赵铁柱把手机往前一递,“大家都听着,他承认动过渠了!”
没人信他。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进脖子,衣服贴在身上,冷得发僵。他往后退一步,脚踩到湿滑的泥坡,差点摔跤。
“让开!”他喊,“我没想修!我懒得很!你们都知道的!”
“懒?”李二伯冷笑,“那你干嘛管石头?真懒的人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这句话像刀子扎进来。罗段勇愣住了。
是啊。按他的风格,明明应该视而不见才对。可他还是踢了——因为他怕车被卡住,怕麻烦。
这不是懒。这是……下意识想解决问题。
他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
人群逼上来,锄头杵地,扁担拍肩,声音乱成一片。
“赔钱!”
“写检讨!”
“赶出村去!”
他转身就跑。
泥路太滑,他几次差点摔倒,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黑狗追上来,咬住他裤脚想把他往旁边林子拽。
“我不跑!”罗段勇甩开狗嘴,“我没做错!”
可没人听。村民举着工具,越逼越近,一直把他堵到河岸陡坡边上。
脚下是暴涨的河水,浑浊翻滚,夹着树枝和垃圾直冲下游。背后是高举农具的村民,眼睛通红。
“罗段勇!”李二伯站最前面,“今天你不认错,别想活着回去!”
“我没修渠!”他大声喊,“是系统误判!它把踢石头当成修渠!它扣光我积分!它现在不理我了!”
没人回应。只有雨声和水流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河面,深吸一口气,抬腿跨过岸边矮石。
黑狗猛地扑上来叼他裤腰,没叼住。
罗段勇双臂一展,整个人向前一跃,跳进了河里。
水冰冷刺骨,一个浪头打来,把他脑袋完全盖住。
就在他沉下去的瞬间,脑子里“嗡”地一响。
系统界面闪了一下。
接着,疯狂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