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烧得更旺了，木头噼啪作响，火星溅到脸上。我站在老宅中央，白重就在我面前，剑尖对准我的胸口。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的手会抬起来，剑会刺进来，我会痛，他会跟着痛。梦里的每一次杀戮，都会在现实中留下真实的伤口。但我们已经试过闭眼、松手、念咒，都没用。梦境像一张网，把我们牢牢缠住。
不能再等他动手了。
“白重！”我喊了一声。
他眼神闪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前逼近一步。剑尖离我只有半寸。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抽出灵力凝成的匕首，反手刺向他的心脏位置。
匕首穿过去的时候，没有阻力，像是刺进了一团雾里。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却没有流血，也没有倒下。
“你……”他看着我，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打破循环？”
“不是吗？”我喘着气，“我先动手了，你没死，我也还没死。这不是原来的规则了。”
“是变了。”他低声说，“但现在杀了我，现实里你就会动手。”
我愣住。
“你说什么？”
“梦里的动作，会变成现实中的指令。”他盯着我，“如果你在这里完成刺杀，哪怕我还站着，你的手也会在现实中抬起刀，然后——”
他没说完。
但我懂了。
我们不再只是承受伤害，而是会被梦境操控行为。只要在梦里做出致命动作，现实中的身体就会自动执行，不管意识是否愿意。
“那如果我们都不动呢？”我说。
“它不会让我们不动。”他说完，忽然抬头。
四周的火焰开始扭曲，地面裂开，火光被一种惨白的光线取代。老宅的屋顶塌陷，墙壁融化，露出冰冷的金属天花板和排风扇。
这里是医院实验室。
和第71章那个废弃私立医院一模一样。
玻璃试管碎了一地，液体流淌在地面，泛着暗红的光。空气中有股腐烂的药水味。
我转头看向四周。
一个个身影从阴影里站了起来。
她们穿着同样的病号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手里握着手术刀。每一张脸，都是我的脸。
童年时的惊恐，少女时期的迷茫，成年后的坚定——每一个表情都真实得可怕。
她们不是幻象。
我通灵感知过去，发现她们体内没有魂魄，只有一股集体的怨念在流动。像是某种被复制的情绪，被拼凑出来的“我”。
“它们是谁？”我问。
“是你。”白重站到我身边，声音很轻，“那些失败的载体。36个胚胎，除了你之外，全都被销毁了。”
“可它们怎么会出现在梦里？”
“因为双生咒变异了。”他说，“它不只是连接你和我，还在唤醒你体内所有残留的记忆投影。这些……是你本该死去的部分。”
其中一个克隆体向前走了一步，刀尖朝下，没有攻击。
其他也跟着移动，慢慢围成一圈，把我们困在中间。
“它们想让我们自己动手。”我说。
“是。”白重点头，“只要我们在梦里杀了彼此，现实就会同步。它们不需要出手，只需要看着。”
我握紧他的手。
掌心的灼痕又开始发烫，像是提醒我还活着。腹部的金光微微闪烁，那是我和他灵魂共振的地方。
“我们不能闭眼。”我说，“一旦失神，可能就会被操控。”
“也不能乱动。”他补充，“任何攻击动作都可能触发现实行为。”
我们背靠背站着，感受着彼此的呼吸节奏。克隆体们静止不动，只是盯着我，眼神空洞却又熟悉。
就像在照镜子。
一个童年的我抬起头，嘴唇微动：“妈妈不要我们了吗？”
声音叠加在一起，变得低沉而嗡鸣。
“杀了她……杀了你自己……让她结束……”
我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去听。
“你还记得胎发玉簪吗？”白重突然说。
“记得。”
“那时你说，真正的契约不靠力量维持。”
“所以呢？”
“所以现在也不是靠躲。”他说，“我们要找到出口，而不是等它把我们逼疯。”
我深吸一口气。
“怎么找？”
“梦境有起点。”他说，“你什么时候感觉到第一次异样？”
我想了想。“刚进来的时候，火焰升起，我就知道要重演上次的场景。但这次我没等，我先出手了。”
“那你出手的那一刻，规则变了。”他说，“说明你能影响它。”
“你是说……我可以改写剧本？”
“不一定能成功。”他声音压低，“但你可以试试。”
我又看向那些克隆体。
她们依然围拢着，没有进攻，也没有退后。像是在等待某个信号。
如果我能打破这个僵局……
我慢慢抬起手，不是去拿匕首，而是伸向最近的那个克隆体。
她的眼睛动了一下。
“我不是抛弃你们的人。”我说，“我是唯一活下来的。我不逃了，也不会再让你们控制我。”
她的手指颤了颤。
其他克隆体也开始轻微晃动，像是受到了干扰。
我继续往前走了一步。
白重立刻拉住我。“小心。”
“我知道危险。”我说，“但她们是我造出来的。实验者创造了我，也创造了她们。如果我不面对，这个梦永远不会醒。”
克隆体中有一个成年模样的我，脸上带着和我一样的坚毅。她举起手术刀，却没有指向我，而是缓缓转向另一个幼小的克隆体。
刀尖落下。
幼小的我倒下了，化作一团黑烟消散。
紧接着，第二个成年克隆体也举起了刀，砍向另一个迷茫的少女版我。
她们开始互相残杀。
“不对！”我喊，“这不是解决办法！”
白重抓紧我的手腕。“它们在模仿你内心的挣扎。你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该活下来，是不是占了别人的位置。它们就是你的犹豫。”
我看着她们一个个倒下，又一个个站起来，像是永无止境的轮回。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醒来？”
“你必须确定一件事。”他说，“你是谁。”
“我是苏婉。”
“不只是名字。”他盯着我，“你是那个选择活下去的人。是那个一次次受伤却还敢往前走的人。是你决定握住我的手，而不是推开我。你要记住这一点，别让它们替你回答。”
我闭上眼。
掌心的灼痛还在，腹部的金光还在跳动，后颈深处那片阴冷也没消失。我知道诅咒还在，蛟鳞纹还在吞噬我的心神。
但我也知道，我没有错。
睁开眼时，我走向中间那个最完整的克隆体——那个和我现在一模一样的我。
她举起刀。
我没有躲。
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下压。
刀尖刺进她的胸口。
她没有反抗，只是看着我，眼里流出一滴血泪。
身体开始崩解，化作灰烬飘散。
其他克隆体的动作停了下来。
整个实验室安静了一瞬。
然后，所有的目光再次集中在我身上。
她们没有消失。
反而齐步向前，刀尖抬起，指向我和白重。
“它们不会让你轻易走出这一步。”白重低声说。
我点头，握紧他的手。
“我知道。”
我们背靠背蹲下，守住心神。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和我同步，胎记的温度越来越高，几乎烫伤皮肤。
突然，我胸口一凉。
低头看去，衣服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浮现轮廓。
一片黑色的刺状纹路，正从心口往外蔓延。
梦境还没有结束。
现实已经开始渗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