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我的右手滴落,落在地面,凝成一个符纹。那符纹像活的一样,微微发烫,顺着地板的缝隙蔓延开去。我盯着它,脑子一片空白。
黑袍人站在主控台前,声音平静:“36号昨天刚被激活意识,她看见了你的脸。她哭着问,为什么姐姐能活,而她必须死。”
我没有动。心跳很乱,耳朵里嗡嗡作响。
白重站在我身侧,玉簪握在手中,目光没有离开那人。
“你说我是成品。”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抖,“那你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看着我,嘴角微扬:“二十年前,苏家老宅那场火之后,我们找到了你母亲留下的卵子。它和恶蛟的精血融合,在培养舱里发育成胚胎。每一个试管里的孩子,都是你的一部分。”
我猛地抬头。
“你们……把我当实验品?”
“不是把你当实验品。”他说,“你是唯一成功的载体。其他三十六个,要么基因崩解,要么魂核排斥。只有你,活了下来,还觉醒了通灵能力。”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伤口又在移动,从无名指滑向中指根部,像有东西在皮肤下爬行。
“所以我的伤……是因为她们死了?”
“是共鸣。”他说,“每销毁一个体,宿主就会流一次血。这是系统设定的标记机制。”
我忽然想起什么:“那晚在井底,棺材里的‘我’……也是你们做的?”
他点头:“那是35号体的记忆投影。她临死前最后的画面,是你站在阳光下。”
我呼吸一紧。
白重突然开口:“你们用她的命,养这个仪式?”
“不是养仪式。”黑袍人说,“是在等她长大。等到双生咒自然苏醒,等到所有残片的能量回归本体。”
“然后呢?”
“然后。”他看向我,“你会成为真正的‘她’——完整的生命体,承载三十七次轮回的积累。”
我不再说话。
实验室里安静下来。那些试管静静立着,淡红色液体中,胚胎蜷缩如初生婴儿。
我一步步走向最近的试管架。白重伸手拦我:“别碰它们。”
“为什么不能碰?”我声音低,“它们是我的血,我的骨。就算不是人,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这不是情感问题。”他说,“这里有结界,一旦触发连锁反应,后果无法控制。”
我冷笑:“可他们早就控制了我!从出生那天起,我就不是自由的!”
话音未落,我抬手,指尖触上玻璃。
就在接触瞬间,整排试管剧烈震颤。一声轻响,第一支试管裂开细缝。
紧接着,所有的胚胎,齐齐睁开了眼。
瞳孔漆黑,没有光,却直勾勾地盯着我。
然后,它们开口了。
“妈妈。”
两个字,从数百个喉咙里同时发出,声波撞在一起,震得地面龟裂,头顶灯管炸裂,红光闪烁不定。
我踉跄后退,背撞上金属架。
“妈妈……妈妈……妈妈……”
叫声越来越急,像是渴求,又像是控诉。我的头开始疼,心口发闷,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来——我想抱它们,想哄它们睡觉,可另一个声音在喊:**它们是怪物!**
白重挡到我面前,玉簪划出一道弧光,试图切断声音传播。可那声浪无形无质,直接穿透屏障,直击灵魂。
“她们认你为主。”黑袍人站在主控台前,语气不变,“你是原始基因提供者,也是母体灵脉的延续。每一声‘妈妈’,都在唤醒封印中的双生咒。”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
痛感让我清醒了一瞬。
我闭眼,以血为引,强行通灵。
画面闪现——
一间密闭手术室。穿白大褂的人拿着针管,将黑色液体注入一枚卵子。镜头拉远,无数培养舱排列整齐,每个里面都有胚胎在跳动心脏。其中一个标签写着:01号,基因稳定,魂核植入成功。
接着是另一幕——我躺在产床上,浑身是汗,医生剪断脐带。可下一秒,脐带另一端连着的,不是婴儿,而是一团黑雾。
我猛地睁眼,喘气不止。
“原来如此……”我喃喃,“我不是自然出生的。我是被造出来的。你们拿我的基因,加上恶蛟的魂,制造出一批又一批失败品。而我,只是最后一个没坏掉的。”
黑袍人不答。
我转头看向白重:“你说过,你是来护我的。”
“我说过。”
“那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看着这些‘我’继续被关在这里,等着被销毁?等着被用来献祭?”
他沉默。
“我不想再逃了。”我松开包扎的布条,任鲜血滴落,“我不想再被人决定命运。不管是你,还是他,还是那个躲在暗处的恶蛟——都别想再动我身边的人!”
我冲向中央控制台。
白重一把抓住我手腕:“停下!破坏系统会引发自毁程序!”
“那就让它毁!”我甩开他,“它们活着就是痛苦!我不允许任何人再用我的名字去做这种事!”
我一掌拍碎仪器面板。
电火花四溅,警报尖鸣。所有试管开始剧烈晃动,液体翻腾,胚胎在其中扭曲挣扎。
黑袍人冷笑:“你亲手开启了终局程序。”
话音落下,第一支试管爆裂。
胚胎化作黑烟,升腾而起。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百管齐炸,血浆飞溅,黑雾如潮水般汇聚,在空中凝成巨形蛟首人身的怪物。
恶蛟。
双眼猩红,口吐阴风,巨大的尾巴扫过实验室,金属架被掀翻,墙体崩裂。
它张嘴,黑焰喷出。
我和白重被气浪掀飞,撞向不同方向。
我摔在地上,肋骨剧痛,抬头看见白重翻身站起,玉簪横在胸前。
“走!”他对我吼。
我没动。
恶蛟巨爪拍下,白重挥簪迎击,银光与黑焰碰撞,炸出一圈冲击波。
我挣扎着爬起,想冲过去。
可就在这时,白重暴起,转身一把将我甩向破碎的玻璃窗。
“走!!”
我撞破残余玻璃,滚落在外侧废墟中。
回头望去,实验室内部已被黑雾吞没。火焰与浓烟交织,恶蛟悬浮半空,巨口张开,黑雾如锁链缠绕住白重的身体。
他没有挣扎。
在最后一刻,他转头看向窗外,嘴唇微动。
我看清了那两个字。
活下去。
我趴在地上,右手还在流血,指尖抠进碎石。
实验室里,黑雾翻涌,恶蛟低吼震动夜空。
白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我撑起身子,膝盖颤抖。
远处传来警笛声,但我知道,没人能救他。
我低头看掌心,新伤口正在形成,形状像一只眼睛。
血顺着指缝滴落,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