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一日,上午十一点四十分,城市东区人才交流中心。
林辰站在人群边缘。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款白大褂,第二颗纽扣早就不见了,是母亲用手缝上去的线头还留着。脚上是一双黑色帆布鞋,鞋帮磨出了毛边。肩上背着一个帆布包,边角已经开裂,用胶带缠了几圈。
他是针灸推拿专业毕业两年的大学生,今年二十四岁。简历在包里装了二十三份复印件,每一张都被退回,写着“不符合岗位需求”。
他又一次把简历递出去。招聘方看都不看,直接摆手。有人冷笑:“这种专业也能进医院?去社区站都嫌你没经验。”
林辰没说话,收起简历,放进包里。包里的纸张越来越多,像一块压在胸口的石头。
正午的太阳照在玻璃幕墙上,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显示十二点差二十分。最后一场面试在长明医馆,十二点整开始。
他快步走过去。长明医馆在商业街拐角,门面不大,但装修讲究。门口挂着铜铃,进去要脱鞋换拖。墙上贴着患者送来的锦旗,叠在一起,像是装饰墙。
前台看了他一眼,说:“最后一个面试名额,李少东家亲自面。”
林辰点头,坐在等候区。前面五个人都被叫进去又走出来,脸色难看。有人低声骂:“什么玩意儿,问的都是偏题怪题。”
十二点整,门开了。李长明坐在办公桌后。他二十六岁,穿新中式盘扣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块机械表。鼻梁高,眼睛细长,嘴角一直带着笑,可那笑不达眼底。
林辰走进去,双手递上简历。纸张因为前天下雨淋湿过,边角有点皱。
李长明接过,翻了不到十秒,放下。
“针灸推拿?”他开口,“现在哪个正经医院还要这个?西医都淘汰了的东西,你还当饭吃?”
林辰声音平稳:“中医有临床价值,我跟诊三年,掌握十四经络取穴法,会子午流注,能独立完成颈腰椎调理。”
“哦?”李长明端起茶杯,轻吹一口,“那你告诉我,《黄帝内经》第一篇讲什么?”
“上古天真论。”
“背一段。”
林辰背了三行。李长明打断:“停。你这口音,是山里出来的吧?”
“我老家在南岭,大学期间跟一位老中医学习。”
“野路子。”李长明冷笑,手腕一斜,茶水泼出,正洒在简历中央。墨迹立刻晕开,名字那一栏变成一团黑。
林辰手指猛地收紧。纸张边缘割破指尖,血渗出来,混着茶水滴在地板上。
他盯着那片湿痕,喉咙动了一下。
手机在这时震动。他没拿出来,但屏幕亮了。家族群消息弹出:【小辰还没找到工作?你表弟已经进三甲医院了,编制都下来了。】
办公室很静。空调嗡嗡响。
林辰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脸上没有表情。他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慢慢擦简历上的水渍。动作很慢,很稳。
然后他说:“谢谢您花时间看我的材料。”
说完起身,转身推门出去。
背后传来李长明的声音:“这种简历,连垃圾桶都不收。”
门关上了。
林辰站在走廊里,手指还在抖。他低头看着湿透的纸,名字被染成模糊的一团。他把它折好,塞进包里。
走出医馆大门,阳光照在脸上。他没抬头,沿着街道往城中村方向走。
路上人来人往。他走得慢,但没停下。
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茶水泼下来的样子,群里的消息,李长明嘴角的笑。
他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父亲当年想让他进长明医馆当学徒,被李家拒绝。理由是“出身不行,根不正”。
两年来,他投了八十七份简历,二十三家医院,三十一家诊所,十二个社区健康站。全都石沉大海。
包里那本《中医基础理论》是他父亲买的。父亲是建筑工人,腰伤严重,可舍不得做手术。书一直放在床头,封面都磨破了,却一页没翻过——怕弄坏。
母亲为了买一本古籍,把金耳环典当了。那天她回来一句话没说,只坐在厨房削土豆。
林辰握紧拳头,虎口按在掌心。那是他缓解压力的习惯。长期执针,左手虎口有茧,硬得像树皮。
他走过三个红绿灯,拐进一条窄巷。巷子两边是老楼,墙皮剥落,电线乱搭。他的出租屋在四楼,没电梯。
楼梯间昏暗,脚步声回荡。他掏出钥匙,打开铁门。
屋里很小,十平米左右。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塑料凳。桌上堆着书,《黄帝内经》摊开着,旁边是个针灸模型,是大学时用的生活费买的。
他把包放下,脱掉白大褂,挂在钉子上。衣服晃了晃,缺扣子的地方露出来。
他坐到桌前,盯着那个针灸模型。塑料人身上密密麻麻扎着银针,是他每天练习用的。
突然,他一把抓起模型,狠狠砸向地面。
“啪”的一声,模型碎了。塑料裂开,金属针散了一地。
他喘着气,蹲下去捡。手指碰到一根断针,扎进掌心。血流出来,滴在地板上。
就在那一刻,意识深处响起一个声音:
【神医传承系统激活】
他愣住。
眼前浮现一座青铜药鼎,鼎身刻着文字,火焰在鼎内燃烧。一个任务栏浮现:悬壶济世值 872/10000。
技能树亮起:【望气辨症】已解锁,【古法回溯】待激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脑袋发胀。耳边有低语,像是古老医案的诵读声。
他抬起手,看见血顺着指缝流下。可就在血滴落地前,他忽然“看”到了什么。
空气中有微弱的光丝流动,像看不见的脉络。而自己的手掌上,几条暗色线条堵塞在劳宫穴附近。
他怔住了。
这是……经络?
他不信邪,用另一只手按压合谷穴。瞬间,那里的光丝变得清晰,淤堵微微松动。
一股暖意从指尖蔓延上来。
他猛地站起身,心跳加快。
这不是幻觉。
他低头看满地碎片,忽然弯腰,一根根捡起断针。动作认真,像在收拾某种仪式的残局。
窗外夕阳西沉,余光照进屋子。他坐在桌前,把最后一根针插回模型残骸上。
眼神变了。
不再是屈辱,也不再是无力。
是一种沉下去的狠劲。
他知道,从今天起,不能再靠别人给机会。
他要自己打出一条路。
夜渐渐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