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力排众议
灵膳堂内，清虚真人离去已有一炷香的时间，陈末仍站在灶台前，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宗主用过的面碗还摆在桌上，碗底只剩少许清汤，几粒葱花沾在碗边，证明这里确实发生过什么。
“灵膳堂执事，内门弟子待遇……”陈末喃喃自语，感觉这一切如同梦境。一个月前，他还是宗门里人人可欺的杂役弟子，被发配到这荒废食堂自生自灭；如今却因厨艺得到宗主认可，一跃成为有正式职司的内门弟子。
然而喜悦并未持续太久。陈末清楚地记得宗主离去前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以及那句未尽的“然”字。宗主的支持并非毫无保留，灵膳堂未来的路，恐怕依旧不会平坦。
正当陈末收拾灶具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以丹峰大师兄刘一手为首，七八名身着各色袍服的修士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为首的刘一手面色铁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陈末！你好大的胆子！”刘一手一掌拍在刚收拾干净的灶台上，震得锅碗瓢盆哐当作响，“竟敢以邪门歪道蛊惑宗主！”
陈末心中一惊，面上却保持镇定：“刘师兄何出此言？宗主方才亲临品尝在下的手艺，并已准许灵膳堂正式成立。”
“准许？”刘一手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卷帛书，“你看看这是什么！”
陈末接过帛书，展开一看，脸色微变。这是丹峰连同剑修苦修一脉联名上奏的谏言书，洋洋洒洒数千字，痛陈食修之害，要求宗主取缔灵膳堂，严惩“蛊惑人心”的陈末。署名者不仅包括丹峰多位长老，还有戒律堂两位副掌事，以及剑修一脉的几位教习。
“宗门立派千年，向来以剑修正道，以丹修辅佐。何时轮到你这种靠烹煮食物哗众取宠之徒登堂入室？”刘一手声音冰冷，“我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宗主，但灵膳堂之事，绝无可能！”
陈末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刘师兄，灵膳是否有效，诸位同门自有公论。戒律长老因一碗面突破瓶颈，各峰弟子食用灵膳后修为皆有精进，这些都是事实。”
“巧言令色！”一位站在刘一手身后的苦修派剑修厉声喝道，“口腹之欲，本就是修行大忌！你以美味诱人沉溺，短期或可见效，长此以往，必使弟子道心蒙尘，贪图享乐！”
“正是此理！”另一位丹峰长老接口道，“我丹峰丹药，虽味苦而效宏，正是要弟子明白修行之苦。你这等以美味为饵的手段，与魔道何异？”
陈末环视众人，见他们个个义愤填膺，心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这些人中，有真心担忧弟子修行之人，也有如刘一手这般因利益受损而恼怒者。丹峰昔日垄断宗门辅助修行之资源，灵膳堂的兴起，直接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诸位。”陈末平静开口，“灵膳与丹药，本可并行不悖。灵膳重在调理心境，滋养神魂；丹药重在提升修为，强化体魄。二者各有侧重，何不互为补充？”
“荒谬！”刘一手怒极反笑，“修行之道，当专心致志。剑修练剑，丹修炼丹，各有其道。你这等不伦不类之物，也配与丹道相提并论？”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何人在此喧哗？”
众人回头，只见戒律堂长老老饕踱步而入。他今日气色红润，周身灵气充沛，显然伤势又有好转。老饕先是瞥了陈末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刘一手等人，面色一沉。
“刘师侄，带着这么多人围堵灵膳堂，所谓何事？”老饕语气平淡，却自带威严。
刘一手忙行礼道：“老饕长老，我等正为宗门正道请命。灵膳堂以美食惑乱弟子道心，长此以往，恐生大患。我等联名上书，请求取缔此堂，还宗门清净修行之地。”
“哦？”老饕挑眉，“你说灵膳惑乱道心，那我问你，食用灵膳后修为精进者，可有一人根基受损？可有一人道心蒙尘？”
刘一手语塞。确实，至今为止，食用过灵膳的弟子无不获益，尚未听说有人因此修行受损。
老饕又转向那位苦修派剑修：“你说口腹之欲是修行大忌，那我再问你，修行是为超脱众生，还是为苦修而苦修？若美食能助人悟道，何乐而不为？”
那剑修张口欲辩，却不知如何反驳。
老饕环视众人，声音渐沉：“宗主既已认可灵膳堂，此事便已定论。你等若有异议，可循正当途径提出，而非在此聚众施压。”
刘一手不甘道：“可是长老，丹峰为宗门效力百年，从未出过差错。如今让这来历不明的小子与丹峰平起平坐，恐怕难以服众！”
“服众？”老饕忽然笑了，只是笑容中带着几分讥诮，“刘师侄，你是不服陈末，还是不服宗主的决定？”
刘一手脸色一变，忙道：“弟子不敢！”
“既如此，都散了吧。”老饕挥挥手，“灵膳堂正式成立之事，不日将有宗令下达。陈末。”
陈末忙应道：“弟子在。”
“宗主有令，命你三日内拟订灵膳堂章程，明确灵膳定价与供应规则。灵膳堂所需用度，需自行承担半数，定价不得过高，需惠及普通弟子。你可能做到？”老饕目光炯炯地看着陈末。
陈末心中一震，顿时明白这是宗主对自己的考验。自行承担半数用度，意味着灵膳堂必须有一定的收入来源；而定价不得过高，又意味着利润有限。这其中的平衡，需要精心把握。
“弟子定当尽力而为！”陈末郑重应下。
刘一手等人见大势已去，只得悻悻离去。临走前，刘一手深深看了陈末一眼，目光复杂，有不甘，有愤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众人散去后，老饕这才转向陈末，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小子，做得不错。连宗主都认可了你的灵膳，看来老夫的眼光没错。”
陈末忙行礼谢过：“多谢长老一直以来的支持。”
老饕摆摆手：“不必多礼。不过你也需明白，今日之后，你正式站在了风口浪尖。宗门内势力盘根错节，灵膳堂的成立，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日后麻烦，只怕不会少。”
陈末点头：“弟子明白。”
老饕又道：“宗主给你的考验，看似简单，实则不易。宗门内，灵石充裕者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外门弟子和内门普通弟子，资源有限。如何定价，如何平衡收支，你需要仔细思量。”
陈末若有所思。的确，如果灵膳定价过高，只有少数人消费得起，违背了惠及普通弟子的初衷；定价过低，又难以维持灵膳堂运转。这其中的平衡点，需要好好把握。
接下来的两日，陈末闭门不出，仔细规划灵膳堂的未来。他根据食材成本、烹饪耗时以及灵膳效果，将菜品分为三等。最基础的“凡品”灵膳，如阳春面、蛋炒饭等，价格极为亲民，几乎任何弟子都消费得起；中等的“灵品”灵膳，如麻婆豆腐、开水白菜等，价格适中，效果也更显著；最高等的“珍品”灵膳，如火焰醉鸡等，则价格不菲，但物超所值。
同时，陈末还制定了会员制和积分制。经常光顾的弟子可以累积积分，兑换特殊灵膳或定制服务。此外，他还计划开设烹饪课程，传授一些基础的药膳知识，让弟子们可以自行烹饪简单的调理膳食。
第三日清晨，当灵膳堂重新开张时，门外已排起了长队。弟子们早已听说宗主亲临并认可灵膳堂的消息，对陈末的手艺更加好奇和信任。
陈末站在灶台前，看着门外翘首以盼的弟子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到自己真正属于这里，有了立足之地。
然而就在灵膳堂生意红火之际，远在灵剑宗最高峰的一处洞府内，一场关于陈末和灵膳堂的密谈正在进行。
“此子不除，日后必成大患。”一个阴冷的声音在洞府中回荡。
“稍安勿躁。”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应，“宗主既已认可他，明面上我们动他不得。”
“难道就任由他坐大？丹峰百年基业，难道要毁于一介厨子之手？”
“自然不会。”苍老声音轻笑一声，“宗门大比在即，届时各峰弟子同场竞技。若食用灵膳的弟子表现不佳，或者……出了什么意外，灵膳堂的价值，自然会被重新评估。”
洞府内陷入沉默，唯有茶盏轻碰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而此时正在灵膳堂忙碌的陈末，对这场针对他的阴谋还一无所知。他专注地翻动着锅中的食材，香气四溢，引来更多弟子驻足。
只是偶尔，在抬头擦汗的瞬间，陈末会不经意地望向宗门最高处那些云雾缭绕的山峰，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灵膳堂的危机似乎才刚刚开始，而他脚下的路，还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