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海不归尘？”逸尘皱起眉。
“那地方不是在西陵弗国看管吗？怎么会成了蚀界尘反扑的源头？”
“这正是我怀疑的地方。”
章余抬眼看向他，声音压得更低，“觉海不归尘是灵脉中枢，弗国本就派了不少术法大师盯着，女帝陛下还特意调了仙宫高手驻扎在那儿，日夜看守灵脉，寻常人别说埋下隐患，连靠近核心区域都难。”
他顿了顿，指尖在石桌上轻轻点了点，语气多了几分锐利：“可莫大哥不一样，他本就是弗国的尘君，地位尊崇，觉海不归尘的守卫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说不定是他借着身份便利，在那儿动了手脚。”
逸尘握着杯沿的手指猛地收紧，杯壁传来的凉意让他稍稍回神，却仍难掩语气里的难以置信：“姐夫，这不可能吧？莫大哥跟你我可都是过命的交情。他待我们，从来都像自家弟弟一样照拂，怎么会做这种事？”
章余看着他眼底的恳切，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缓缓放下水杯，“过命交情、悉心照拂，这些确实不假。可轩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现在站在咱们面前的‘莫大哥’，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莫染尘呢？”
“不是真正的莫染尘？”
逸尘像是被惊雷劈中，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你是说……有人假扮他？能把莫大哥模仿得一模一样，还瞒过咱们这么多人？难道是.......”
“莫归途！”章余帮他说完。
逸尘踉跄着后退半步，双手撑在石桌上才稳住身形，脑子里乱糟糟的。
莫归途那张阴鸷的脸，和莫染尘温和的模样在眼前反复重叠，却又怎么都没法将两人划上等号。
“不可能是莫归途！”
他猛地摇头，语气斩钉截铁，“莫归途入了魔道，修的全是蚀骨魔元；可莫大哥练的是弗国正统仙法，这世间除了我这个半仙半魔的异类，没人能同时藏住仙魔两种截然不同的灵力！”
他伸手比划着，试图让章余想起那些细节：“还有前不久我战场受伤，莫大哥给我疗伤时法术带着弗国独有的莲香，连圆真师伯都夸他术法精纯，绝不可能与你说的这般，至少我们面前这个莫大哥肯定是真的。”
章余静静听着，眼底的疑虑渐渐淡了些。
等逸尘说完，他才缓缓松了攥着水杯的手，语气也软了几分：“你说的在理。仙魔两界本就有血脉限制，仙脉修士灵力清澈，魔脉修士魔元凌厉，这是刻在骨血里的规矩，谁都破不了，除了你这个仙魔之子。或许……真的是我这几日赶路急了，想多了。”
他抬眼看向逸尘，目光里多了丝释然，却又带着几分未散的凝重：“不过话说回来，莫归途和莫大哥顶着同一张脸，这本身就是个隐患。觉海不归尘那边的蚀界尘反扑得蹊跷，就算不是莫大哥做的，也保不齐是莫归途借着这张脸钻了空子——”
“更要紧的是。”
章余声音压得更低些，“他肯定一直在盯着咱们，而且十有八九，是借着莫大哥的身份暗中做了手脚，小启的物资路线只有莫大哥清楚，幻樱能精准截胡，要么是有人泄露了消息，要么就是莫归途一直用什么手段观察着莫大哥，摸清了他与西陵那边的联络规律、物资运输的时间线。”
逸尘皱了皱眉，随即将这段时间压在心头的疑虑与经历，一五一十地说给章余听：“这段时间我就总觉得不对劲。我们明明算准了幻樱换防的间隙过去，可刚靠近山谷，就撞上了早有准备的战傀，那些傀儡的排布，像是提前知道我们要从哪走。”
他顿了顿，想起当时弟兄们倒下的模样，喉间发紧：“后来查布防漏洞，十将兄弟发现，咱们几次调整哨卡位置，幻樱的偷袭总能精准卡在新哨卡还没立稳的空档。”
“还有石憨和夏侯兄弟遇袭那次。”
逸尘的声音沉了下去，“他们去端西边集中营，本是临时决定的，只有我们几个核心的人知道。可刚摸到营外，就被幻樱的修士团团围住，夏侯兄弟为了断后……没回来。”
他抬眼看向章余，眼底满是困惑与后怕：“现在细想来，这一桩桩事凑起来，实在太反常了。”
章余静静的等逸尘说完，才缓缓开口：“你说的这些，恰好印证了我的推断。”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了几分，“不管是探查路线被预判、临时行动遭埋伏，还是这次物资精准被截，所有泄露的信息，都有一个共同点，莫大哥全程参与，且知晓最核心的细节。”
逸尘猛地站起身，“这事得赶紧告诉莫大哥！要是他还被蒙在鼓里，说不定还会被莫归途利用，再出什么岔子就糟了！”
章余连忙拉住了他。
“不能说。咱们现在手里的全是推测，没有半点实据。要是找过去，先不说平白无故的猜忌会不会让莫大哥寒心，你能保证，咱们现在去找的，就一定是真的莫染尘吗？”
逸尘的脚步顿住，心头猛地一沉。
章余继续道：“万一现在的‘莫大哥’是他假扮的，咱们主动把怀疑说出来，不仅打草惊蛇，还会让他摸清咱们的底细；就算是真的莫大哥，你这番话一出口，咱们之前的过命交情，怕是要生出裂痕。”
“可……”逸尘还想争辩，章余却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眼下最稳妥的，是按兵不动。”
“咱们先不声张，今晚让弟兄们好好修整，明天一早，你我亲自去黑风岭查探，你对地形熟，我能用画道隐匿气息，正好避开幻樱的眼线，看看那山坳底下的暗门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可莫大哥那边……”
逸尘自己不忍心就这么对着多年兄弟存着猜忌，急需找到一个令自己心安的答案。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端了炼魂营。幻樱的战傀全靠那里补给，只要毁了炼魂营杀了炼制傀儡的高层，他们就少了大半战力，这场仗就能扳回主动权。至于莫大哥的事、莫归途的猫腻，咱们可以慢慢查，等摸清了黑风岭地下的情况，再做打算也不迟。”
逸尘看着章余眼底的沉着，心里的犹豫渐渐消散。
“好！就按你说的来！今晚让弟兄们好好歇着，明天一早，咱们去黑风岭！”
章余见他松了口，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些，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这才对。先把眼前的硬仗打赢，其他的事，总有查清楚的一天。”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多说。
夜色渐浓，营地的篝火已逐一点亮，远处传来巡逻修士的脚步声，而黑风岭的阴影里，正藏着他们必须解开的谜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