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阙罗知道那夜她能出府是元国余孽故意为之。
但她不得不去追赶元慕,她怕元慕因家人受制而假意谋反。
谋反不过是一项罪行,哪来的真的假的?
谁又会信?
若此事主谋是安王,太渊帝不会动安王,那就只会拿元慕下刀。
若是旁人是主谋,那元慕的假意屈从又是否会被翻旧账,打成图谋已久,里应外合?
她不能让元慕在此风声鹤唳之时有一丝污名。
“你要反,为什么不带我走?”
元慕原以为阙罗知晓他此时处境,却不想阙罗非但知道,还不愿他以此身换安宁。
“可笑,我们元国皇帝岂能再被汉女所困,落入你这等妇人陷阱?”娄将军嗤笑,这汉家公主在外都不给男人脸面,竟觉得丈夫还该带自己走?
倒是个会算计的,怕日后太渊帝清算慕王,连坐了她,倒不如与慕王一同走,还能捞个国后当当…
却不想在朝阙长大的元国皇帝还就是没出息,又向前了一步。
此处洛水浅浅,涉水而过亦无不可。
“陛下,请您想清楚。”
娄玉看养父神情不对,忙威胁慕王。
阙罗涉水过来,元慕终究没忍住,上前去将人抱起来,轻声埋怨,“水浅,倒是显着你了,弄湿了鞋袜又做出病来…”
娄将军觉这两人不对劲,怎么慕王又不像是怕太渊帝所以惧内的样子了?
他抬手示意,娄玉道,“不必弓箭,陛下若是不舍得,女儿的暗器就能了结了东夷的公主。”
“啪!”
娄将军看着被甩了一耳光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慕王,觉得这对儿的剧情又回到了他原来的猜测上。
“你凭什么不相信我会跟你走?”
圣阙罗瞪着元慕,“虽然我打你骂你,让你每日给我请安,晨昏定省,不许你纳妾养外室,依照本公主心情给你留宿之权…但是你凭什么不带我走?”
元慕捂着脸,受不了了,指着她喊,“原因你自己不都说了吗?”
“你非要当着全天下再说一遍吗?”
他深觉后悔,“这夫妻之情就此断了,你还是公主,本王也不要你赔偿,就当是和离了,回去吧。”
圣阙罗却死死拽住他衣袖,“带我一起走!”
眼前的景象比她猜想的还要糟糕,元慕已经被前元余孽挟持住了,甚至已经有了冲突,地上倒着无头的尸体……
她顾不得现在最该做的是摘干净自己,保全自己与惠王府。
她已经是元慕的妻子,只要皇帝心念一动,她与惠王府都逃不掉。
倒不如与元慕生死一处,让惠王府脱不了身,只能力保他们。
现今她不愿和离,不要以夫妻决裂的假象维持自己公主的身份。
“你这疯婆子!”元慕把圣阙罗拽到身前,低声道,“他们都要杀了你,你还敢凑过来。”
他本以为圣阙罗编排他的话是为了表明他们夫妻不谐,往后便是他有不测,也能保全自己……可如今为何?
圣阙罗落了泪,抱住他:
“元慕!荣华富贵重要吗?如果我愿意与你亡命天涯,你又还在犹豫什么!”
元慕:“……”
圣阙罗为了他连荣华富贵都不要了?
他有点不信,又有点受宠若惊。
但是……
“不带我走,我就…”圣阙罗看看四周,“我就投水,我要跳进洛水里淹死!”
然此处水势低浅。
所以又找补了一句:“洛水为证,便是洛水不收,自有不知名姓的水流河川,照样可以卷去人的生魂!”
“圣阙罗!”
元慕喝止她的赌咒。
“不许再提让我走。”
元慕沉默一会儿,轻声:“你是因为孩子,所以对我…”
“若我不是为你,我难道会留着叛臣的血脉么?”圣阙罗扫视他身后的元国余孽,瞪了那群人一眼,“就是叛臣,哼。”
娄将军拉住娄玉,且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元慕,你到底把我想得心软了些,”圣阙罗不看叛贼们,只看被迫成了叛臣的慕王,“我不会为一块未成形的血肉断送前程,但我现在,只知道,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我只愿跟着你…”
“阙罗…”
元慕牵起她手。
“你到底把自己的分量想得太轻了…你那样张扬自负,怎的不知,你在我心中重于几何……元慕,元慕”
圣阙罗扑进他怀中,捶打他胸膛,“真做了元国皇帝,我要做皇后。”
元慕被逗笑了。
娄玉快气死了,娄将军在后看了这么一段,深觉元国女子的段位就是比不上朝阙的贵女,这么弯弯绕绕的,还真不简单。
韶丽眸说的不错,确实留不得。
“好,都依你。”
圣阙罗从元慕怀中出来,看向娄玉,扫视一眼后,嫌弃地“哼”了一声,仿佛她不配被视作对手。
娄玉当真要气炸了,这般浅薄无知只顾求宠的女子要做元国光复后的皇后?那等被杀了孩子都不敢多言的优柔寡断色令智昏的慕王能做他们的皇帝?
她们苦心煎熬,一路艰难到现在,就为了眼前这两人的富贵荣华?!
“陛下,您难道忘了您的庶子是被这毒妇所杀?你竟还将后位承诺出去,给这异族之女!”
圣阙罗瞄一眼元慕,“你哪来的庶子?你不该有庶子,你有我们的孩子就够了。”
“那一个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她很大度地表现了一下中宫气度,“臣妾做得可好?”
元慕:“……”
“…自然,自然。”元慕表演得炉火纯青,对娄玉呵斥,“你乱造谣什么?别气着朕的皇后。”
“你…连自己亲子都不认,我元国的皇帝,为何代代毁于汉女之手!”
娄玉也不用暗器,直接动了刀,“那就让臣来清君侧吧。”
圣阙罗躲到元慕身后,“夫君,叛贼不是请你去做元国皇帝么?在皇帝面前可亮出兵刃么?”
“还是让这些叛贼把我们夫妻杀了吧,还能留个忠烈之名。”
元慕护住圣阙罗,见僧兵不动,娄将军也在试探他态度,便不做反抗,只是闪躲,装作不慎被划了一刀。
“圣体有损,你该当何罪?!”圣阙罗立马出声问罪。
元慕捂着伤口,对众人道:“朕要带一人回故土都不能自主么?”
他看向娄将军,“元国北漠还有朕母亲的一支嫡系部队,朕听说他们占据漠北,并未被北相赫连琅收服。”
“若是将军觉得朕是傀儡可以肆意摆弄,那么不如就此杀了我们。”
“让漠北永失,元国灭亡。”
娄将军没想到元慕还知道北漠那支慕容军,这也是另一个他要元慕为帝的目的。
这么一张底牌,慕王因为他家的母老虎就自己揭开了?
还真是色令智昏,代代败在汉女身上!
“娄玉,”他提醒娄玉也提醒慕王,“嘉和公主是原配嫡妻,你往后要服侍好她,尽妾妃之德。”
“她是太渊皇帝的妹妹,怎能…”娄玉被眼神威慑得闭了嘴。
圣阙罗被元慕抱上自己的马,她看娄玉用憎恨眼神看着自己,往元慕怀中贴得更近了一点,耳鬓厮磨似的,气的娄玉别过了头。
“这么黏人…”
元慕俯身亲了一下,看到圣阙罗的白眼。
而后耳边得到老婆的指示:
“拖的时间够久了,徐徐图之不惊动他们,一定能等到陛下救我们。”
元慕:“……”
他亲得更重一点,含着一点咬牙切齿,“你真不是只为了我?不是非要跟着?”
阙罗哼了哼,挑眉没说话。
元慕明白她羞于承认,但还是心底满足。
“青天白日,不知廉耻。”娄玉唾骂一声,催马离开他们这边。
元慕嗤笑,“好个元蛮子,还知道礼仪,那怎么不知非礼勿视!”
又将阙罗裹在自己大氅里,不给旁人看到一丝。
“元慕…”
阙罗抓住他的领口,他俯身待听,却差点耳朵没被揪掉。
“我…我要生了。”
元慕恨死了元国那帮余孽,一定是弄得他媳妇儿受惊才早产的!
若是韶丽眸在此督战,一定会强行分开元慕与圣阙罗,再利索至极地杀了圣阙罗母子,最好嫁祸于元慕,称其有称帝之心,为了取得元国信任,杀妻杀子。
便是元慕后来不被治罪,也要给他与圣室皇族之间留下嫌隙,以待后来。
三番两次,周而复始,故技重施,她不信帝王之信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可现实是,她不在。
她便是在,那等武夫也不会全然听她的。
于是就像元慕的存在使得慕容帅被擒,东圣掌控元慕,吞并北元一样,元洛的出生,让燕圣的皇权又赢了一次。
娄戈月被急疯了的元慕拿剑逼着找了个小村子让圣阙罗生产。
还让娄玉进产房照顾。
但被元慕拦住了,“好恶毒的女子,你要趁着公主生产刺激报复于她吧!”
娄玉本无此想,只是被养父命令,还很不快。
但一听元慕这话,当真有十分道理,这般做法去清君侧,可不就是毫无痕迹,合情合理么?
便不再不情愿,但元慕拦着,她又被娄戈月叫去叮嘱:
“那公主无关紧要,死了也好,孩子必要抓在我们手里。”
“一做人质,控制慕王,二么…若是慕王不听话,要一丝血脉足矣。”
娄玉蹙眉,“那是异族之子…”
产房门口已经不见元慕,她正奇怪,但也趁此时机进去,很快一声啼哭传出来,也不见稳婆出来报喜。
“你进来做什么?”
元慕竟就在床边守着,一手抱着襁褓孩子,一手拉着嘉和公主的手。
男子不能进产房他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