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回到住处,忘尘与广惠一齐在内等她,二人问柳惜见去了何处,柳惜见如实说了,又说了适才在门外遇见孟诗几人之事,忘尘道:“唉,本想让你躲着她们的,可同在一庙,又能怎么躲呢,罢了罢了,从前还动过手呢,如今只是吵了几句,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柳惜见道:“我这出去了一整日,真是没想在那时会遇见。”
广惠道:“见了便见了,这有什么,咱们原是来给你送饭的,都等了你好一阵了,你倒是快些把肚子填饱了再说,这里可不是水月庵,能让你半夜去起灶的。”
柳惜见往桌上一看,果然放着一小小食盒,笑道:“多谢师祖,多谢广惠师父。”
广惠道:“人家都是小的服侍老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倒要咱们两把老骨头来给你送饭递水。”
忘尘道:“你也只操心了这么一两次,哪里便要这么说她。”
柳惜见道:“操心多少次都是操心,广惠师父,你服侍我我记着,这往后的日子,我来服侍你和师祖好不好?”
广惠虽不见笑,但眼中有喜意,道:“你呀,难怪水月庵的那些小姑娘个个都喜欢粘着你,这嘴巴里原来都是好听话。”
柳惜见一面打开食盒,一面说道:“怎么说的我像那些登徒浪子一般。”
忘尘笑道:“你若是个男子,说不准还真是风流浪子。”
柳惜见微微思索,道:“师祖,可我觉我会是个翩翩公子呢。”
忘尘道:“总之啊,你这女儿身,是风流浪子和偏偏公子都做不了的了,要真想做,待这一世过了,下辈子投胎投个男身。”
柳惜见摇头道:“不,我下辈子还要做个女儿家。”
忘尘和广惠相视一笑,都劝柳惜见快吃饭,柳惜见邀她二人一同用饭,二人都是吃过了的,便都说吃了,只在一旁闲谈。
柳惜见用过饭后,广惠与忘尘与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方才回去。柳惜见想起晓净,那日见她身上僧袍洗得发白,暗道:“不知这些年,那庵中的师父们过的怎样,虽说出家人日子本就清苦些,可我近日观这寺中其他师父的衣裳,都没晓净师父的旧,只怕惠慈庵的故人们过得不易。”她拿出身上钱袋,细细清点过,留了一份自用的,余的拿出几张银票,另找一块粗布包了,便要寻晓净去。
只是相见那日未及问明晓净住处,这时要去寻人,便有些难处了,她原想去找忘尘等问询,但在寺中打转,遇见几个尼姑,一一问过,倒真问得了晓净住地,是在温法堂的东厢房。因怕再与金家人撞一处去,她又打听了固文师太同孟诗等人的住房,且喜不与晓净一处,将路径问明白,她与指路人谢过,径往晓净这里来。
到时,晓净正拿着一部佛经翻阅。她见柳惜见来,也是欢喜,邀了柳惜见坐下,问道:“这两日法会也不见你去,你做什么去了?”
柳惜见道:“忘尘师太另交代了些旁的事给我,我便没去得成法会。”
晓净道:“这可真是可惜了,你不知道,这两日各处的佛学大家皆聚于此,听她们论佛,颇有获益。不过,这回你去不了,下回去也是一样的。”
柳惜见道:“这法会,极是重大,还会再有么?”
晓净道:“有,各处庵寺都会办,只是时候不一样,又看那庙的大小,若是香火旺盛的庙宇,所邀之人便多些,若只是小庙,所邀之人便少。你呀,总还有时候能赴那盛会的。”
柳惜见道:“那惠慈庵呢,何时会有法会?”
晓净道:“咱们惠慈庵是小庙,便是有只怕也请不来这许多佛学大家,不过,到咱们办法会时,我写信于你,你来可好?”
柳惜见自知自己身份非她所想一般,那法会也是难去的,只是看她说得诚心,只得道:“好啊。”
晓净凝眸望着柳惜见,柳惜见道:“师父,你怎么了?”
晓净道:“唉,那时候小小一个,如今这样大了。”
柳惜见微微一笑,拢了拢鬓边碎发,道:“师父,弟子有事想与你说。”
晓净道:“何事?”
柳惜见道:“师父,我想为逝去的亲友供奉佛灯,供在惠慈庵。”
晓净道:“你便在水月庵修行,何不自己在水月庵供奉。”
柳惜见道:“庵中有与我亲友不睦之人,我倒不好这样做了。”
晓净道:“好。你说亲友,是给你梅伯伯供灯么?”
柳惜见道:“梅伯伯是一位,还有一位叫柳薪己的长辈。再有两位,一位吕大侠,一位罗大侠。”
晓净回身往桌边,拿了笔墨,道:“你把他们名字写来?”
柳惜见研了墨,提笔写道:“梅歧,柳薪己、吕大侠、罗大侠。”心想要不要将父母同丛香罗、丛安顺等人的名一同写上,但细思又恐露了自己底细,便不写。那梅歧是梅奇晚当初的化名,那吕大侠、罗大侠,则是吕山和罗松云二人。这二人是金门弟子,当初并未掺和到害她父母的事中,但在洛水镇,为逃命柳惜见杀了罗松云,在祥云镇为自保杀了吕山,虽说害这两条人命有迫不得已之处,可总是人命,这时借着助惠慈庵之机,也为他二人供奉佛灯。
晓净凑近去瞧,见柳惜见所写,有两个名字含糊,道:“娃娃,你要把名字写明白了才好呀。”
柳惜见道:“我当初是听人家罗大侠、吕大侠这么叫他们的,却还没问过他们名字,便只能这么写了。”
晓净道:“这两位大侠是你的朋友?”
柳惜见道:“不算吧,只是在北方,他们救过许多人,也救过我家中人,便也想为他们供奉佛灯。虽不知他们确确的姓名,但人家都叫他们大侠,便这么供奉吧。”
晓净道:“好。那你要供多少盏佛灯呢?”
柳惜见道:“能供多少?”
晓净道:“咦,你这娃娃,也在庵里修行呢,怎么不知道。”
柳惜见颇为尴尬,只道:“我才修行不久,还未理过这些事呢,因此不知。”
晓净道:“可供三盏、五盏、二十一盏、一百零八盏。”
柳惜见道:“那师父,每人给他们供一百零八盏。”
晓净道:“好。”
柳惜见将包好的银票塞到晓净手中,道:“师父,这是供佛灯的香油钱。”
晓净隔布触来,“杨梅”递给自己的并非碎银铜钱,便打开那布来瞧,一看竟是银票,又不只一张,惊道:“哪里用得了这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