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傍晚有暴雨。
罗段勇刚从塘边回来,裤脚还沾着泥,就听见村广播响了。声音断断续续,但意思清楚:今天必须把稻谷收完,不然全得泡汤。
村里立刻乱了起来。家家户户往外搬镰刀、麻袋、扁担。李二伯扛着锄头往田里走,一边走一边骂:“这鬼天气,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时候来。”
王婶从小卖部出来,手里拎着一串塑料袋,看见罗段勇站在晒谷场边上不动弹,立马喊:“你傻站那儿干啥?还不去割稻!”
罗段勇没理她。他把手插进裤兜,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系统界面安静地浮在眼前,什么提示都没有。
他抬头看了看天。西边的云压得很低,像锅盖一样罩着山头。风已经开始吹了,稻穗哗啦啦地晃。
他知道时间不多。
但他还是转身爬上刚堆起来的一小堆稻谷,往顶上一躺,把蛇皮袋垫在脑袋底下。黑狗跟着跳上来,在他脚边趴下。
“老黑。”他说,“咱今天当回指挥官。”
黑狗耳朵抖了抖,没动。
李二伯提着镰刀走过来,脸色黑得像锅底。他站在谷堆下面,仰头看罗段勇:“你这是演哪出?大伙儿都在拼命,你倒在这儿晒太阳?”
罗段勇眯着眼睛:“我没晒太阳,我在等雨。”
“等雨?”李二伯火气上来了,“你是想等雨把你这点懒骨头浇醒是不是?我种田那会儿,你还在穿开裆裤!轮得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罗段勇慢悠悠坐起来一点,手搭在膝盖上:“二伯,您种了一辈子田,可您知道东坡那块地割完了吗?南坡几个人在磨洋工,北坡晒的谷子还没打包。现在不是比谁力气大,是比谁脑子快。”
李二伯愣住。
旁边几个正搬麻袋的人也停了手。
罗段勇指着西边:“那片乌云,移动速度每小时三十公里。两小时到头顶。咱们还有三块田没收完,人手不够匀,光靠蛮干没用。”
没人说话。
王婶抱着胳膊站在边上:“说得挺好听,那你倒是安排啊?别光躺着嘴上使劲。”
罗段勇看了她一眼:“王婶,小卖部那批新麻袋,赶紧搬出来。现在缺袋子。”
王婶一怔:“你咋知道我进了新货?”
“我天天路过。”他说,“五十条蓝色编织袋,印着‘丰收牌’三个字,藏在货架最里面。”
王婶脸一红,转身就往回走:“搬就搬,我还怕你使唤不动我?”
罗段勇又抬高声音:“李二伯!南坡那三个人割得太慢,调两个壮劳力过去!赵家兄弟先运半车,别贪多,来回快点!”
李二伯站在原地没动,眉头皱成疙瘩。
罗段勇也不催,重新躺下,眼睛闭上。
风吹过谷堆,带着泥土和稻草的味道。远处传来割稻的沙沙声,有人开始吆喝。
突然,脑子里“叮”的一声。
紧接着,村口大喇叭版《好运来》的调子响了起来,跑得离谱,还带破音。
【检测到指挥工作,积分+200!触发‘领导力’buff,村民服从度提升50%】
罗段勇嘴角一扬。
果然有用。
他睁开眼,发现刚才还在犹豫的人已经开始动了。赵家兄弟推着板车往南坡走,两个年轻人接过李二伯手里的镰刀,直奔田里。
李二伯还在原地站着,但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你真算得出乌云速度?”他问。
“当然。”罗段勇掏出手机晃了晃,“气象APP上看的。”
李二伯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转身也往田里走。
罗段勇继续躺着,嘴里开始哼歌。调子歪得厉害,但节奏稳定。
黑狗趴在他脚边,尾巴轻轻拍着谷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风越来越大,稻穗弯得更低了。
罗段勇突然坐起来:“王婶!仓库门口铺塑料布!防潮!”
王婶正在搬麻袋,闻言一愣,马上照做。她把几卷塑料布扯开,铺在粮仓门口,还用石头压住边角。
“你还挺懂行。”她嘟囔了一句。
“系统教的。”罗段勇说。
王婶翻了个白眼,没接话。
南坡那边传来喊声:“最后一捆上了车!”
北坡的晾晒谷子也打包完毕,正往板车上装。东坡早就收完,第一批稻谷已经入库。
罗段勇盯着手机倒计时。还剩四十分钟。
他抓起一把谷子搓了搓,闻了闻。干的,没问题。
这时,黑狗突然站起来,鼻子在地上嗅了两圈,然后叼来一张纸。纸角湿了,上面画着几块田的分布图,还有箭头标注人力流向。
罗段勇一看就笑了:“老黑,你从哪儿翻出来的?”
那是他前两天随手画的,用来规划抢收路线,后来被风吹走了。
他把图纸展开,压在一块石头下,继续盯着各处动静。
“刘家婆娘!别往东边绕!直接穿林子近!”
“李老三!你车装太满,路上要散!”
“王婶!再拿十袋过来!南坡还要补!”
命令一条接一条,不急不缓。
奇怪的是,这次没人再质疑。大家听了,点头,执行。
三小时后,最后一车稻谷吱呀呀推进仓库。门刚关上,第一滴雨砸了下来。
啪。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转眼间,大雨倾盆。
村民们挤在粮仓屋檐下,喘着气,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有人抹了把脸上的水,咧嘴笑了:“收完了!真收完了!”
李二伯靠在墙边,点了根烟。烟头在雨汽里忽明忽暗。他抽了一口,低声说:“……这懒法,比勤快还管用。”
没人接话,但也没人反对。
王婶站在边上,手里拎着个保温壶。她看了看谷堆,罗段勇还躺在上面,手机贴在耳边,好像在打电话。
她走过去,把壶放在谷堆边上。
“热茶。”她说,“别装死。”
罗段勇睁开一只眼:“谢了。”
“少贫。”王婶转身要走,又停下,“……袋子我放仓库了,五十条,一条不少。”
说完快步走了,背影缩进雨帘里。
罗段勇坐起来,拿起保温壶拧开盖子。热气冒出来,他喝了一口,烫得直哈气。
黑狗凑过来闻了闻,打了个喷嚏。
他笑着把壶放下,重新躺回去。手机塞回胸口口袋,屏幕亮着,直播界面开着,但没播。
他抬头看天。灰蒙蒙的,雨打得厉害。
手指轻轻敲了敲蛇皮袋。
像在打节拍。
远处村道上传来拖拉机的声音。
黑狗耳朵竖了起来。
罗段勇眯着眼睛望过去。
拖拉机歪歪扭扭地开过来,驾驶座上没人。
黑狗突然站起来,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