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超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备忘录的输入框上方停了几秒。
刚才那行字出现的时候，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太激动了。一个几百年前的人，问他要不要教种菜？这事儿说出去谁信？
但他信。
因为他亲眼看见灯闪了，也看到了那六个字清清楚楚地浮现在投影里。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他昨晚还刷到个科普视频讲量子纠缠，当时笑得直拍床板，现在想想，搞不好真有点玄学成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对方既然问“此法可教否”，说明他们愿意学，也看得懂图。但光靠发图太慢了，一张图传过去还得等画面同步，复杂点的还会卡顿。要是能直接打字交流，效率就高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备忘录，新建一页。
第一句写什么很重要。不能太正式，像上课念稿；也不能太随意，让人以为是胡闹。他试了几个版本，都觉得别扭。
“我是未来人”——太中二。
“我可以帮你们提高产量”——像骗子。
最后他决定简单点，就像加个陌生人好友，先打招呼再说事。
他敲下三个字：我叫程超。
删掉，重新打：你好，我叫程超。
还是不满意。
干脆分三句话发，一句一句来，万一人家看不懂也能慢慢理解。
第一条：我叫程超。
第二条：这些知识能帮你们多打粮食。
第三条：如果你看懂了，让灯闪一下。
每条之间隔五秒，免得一下子塞太多信息，系统崩了。他也怕自己操作太猛，把这好不容易打通的通道给弄没了。
点发送。
第一条消息发出去的瞬间，手机屏幕微微震了一下，不是通知那种震动，更像是内部电流过了一下。投影那边的画面也跟着晃了一瞬，像是有人轻轻碰了光屏一下。
程超屏住呼吸。
等了五秒，再发第二条。
“这些知识能帮你们多打粮食。”
发送。
投影没反应。
他又等了五秒，发第三条。
“如果你看懂了，让灯闪一下。”
发送完，他把手机放平，整个人往后靠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投影区域。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外机嗡嗡响。他听见自己心跳声比平时快，手心有点出汗。
十秒过去了。
二十秒过去了。
投影里的温室画面还在正常播放，灯光按原来的节奏一明一暗，喷头定时喷雾，一切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程超开始怀疑。
是不是发错了？文字根本传不过去？还是说古代那边压根不知道怎么接收？或者……他们觉得这是妖术，直接派人把光屏砸了？
他脑子里冒出一堆念头。
说不定朱元璋一看见字就吓着了，赶紧召集大臣商量对策，现在正跪了一地的人在烧香驱邪呢。
又或者，他们根本不认识简体字？毕竟明朝用的是繁体，虽然差别不大，但万一老朱文化水平不够，看不懂怎么办？
他越想越慌，手指已经移到屏幕上，准备再发一遍。
可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投影边缘突然轻微抖了一下。
不是灯闪，也不是画面卡顿，就是整个光影像是被风吹动的纸页，晃了那么一下。
时间极短，不到半秒。
但程超确定，这不是错觉。
他刚才一直盯着看，连眼睛都没眨。
那一下，是回应。
他猛地坐直，凑近屏幕。
“你收到了？”他小声问，随即反应过来对方听不见。
他赶紧在备忘录里打字：“刚才那一下，是你在回应吗？”
发送。
等了十秒，没动静。
他又打：“如果是，再晃一下。”
发送。
投影依旧安静。
程超有点泄气，心想可能真是自己太敏感了，风吹窗帘都能当成信号。
可就在这时，投影顶部的钢架结构附近，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
不是出现字，也不是光线变化，而是一种视觉上的错位感，像是高温下看远处路面的那种波动。
持续了不到一秒，就恢复了。
程超愣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
也许他们不是不想回，而是不会用这种方式表达。
就像你给一个从来没用过手机的人发微信，他不知道在哪看消息，更不知道怎么回复。可你发过去的内容，他是能看见的。
老朱那边估计也是这样。
看到字了，知道有人在说话，但不知道怎么回，只能想办法用现有条件传递一点信号。
刚才那两次轻微的波动，可能就是他们在尝试回应。
想到这儿，程超反而不急了。
他笑了笑，自言自语：“行啊，还挺聪明。”
他决定换种方式。
与其一条条发消息测试，不如直接进入正题。反正对方已经表现出学习意愿了，那就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教。
他翻出之前收藏的一张农业对比图：左边是传统耕地，右边是机械化作业，中间标着亩产数据。
这张图他本来是用来写论文查资料时存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他把图设为壁纸，锁屏再亮屏，反复操作几次，确保画面能稳定传输过去。
投影那边的画面随之切换，出现了同样的图形轮廓。
虽然细节模糊，但大体结构是对的。
程超点点头，继续找下一张。
这次是一张简单的滴灌系统示意图，画得很清楚，水管、阀门、植物位置都标好了。
他照旧发送。
画面同步成功。
接着是LED补光灯的工作原理图、营养液配比表、温室通风设计……
他一张接一张地发，每张停留五秒，像放幻灯片。
有些图太复杂，投影会出现短暂扭曲，像是信号过载。但简单的线稿都能顺利显示。
程超越操作越顺手，甚至打开了浏览器，搜索“现代农业技术入门”，把网页截图一张张保存再发送。
最后一次刷新时，投影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
整个画面像水面被搅动，波动了好几秒才恢复正常。
程超吓了一跳，赶紧停下所有操作。
他盯着屏幕，心里有点打鼓。
不会真搞坏了吧？
他等了半分钟，投影里的画面恢复平稳，依旧是那个玻璃温室，灯光规律闪烁，喷头正常工作。
看起来没事。
他松了口气，心想可能是刚才发得太密集，系统需要缓冲。
他决定暂停一会儿，让那边有时间消化。
他靠回床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手还在微微发抖。
不是累的，是兴奋。
他现在干的事，说出去没人信。一个普通大学生，躺在宿舍床上，给明朝皇帝远程教学农业科技？
这要是拍成电影，票房得爆。
可这就是现实。
而且才刚开始。
他放下杯子，重新拿起手机。
刚才那一连串操作，至少证明了几件事：
第一，图像可以传过去。
第二，简单的文字也能发。
第三，对方有能力做出微弱的物理反馈，说明他们一直在观察。
接下来要做的，是建立一套沟通规则。
比如，闪一次灯代表“收到”，闪两次代表“不明白”，三次代表“需要更多资料”。
只要能形成固定信号，以后交流就方便了。
他正想着，投影中央的空气中，缓缓浮现出一行新字。
字体歪歪扭扭，像是用手写上去的。
程超立刻坐直身体。
来了！
他死死盯着那几个字。
这一次，不再是零碎的提问。
而是完整的一句：
“此法可教否？”
和上次一样。
一样的内容，一样的位置。
但程超这次没有激动，反而皱起眉。
不对劲。
为什么重复问同样的问题？
刚才他已经发了那么多图，还专门解释了能帮他们提高产量，怎么又来问一遍？
难道是没收到？
还是说……这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他脑子飞快转起来。
也许是朱元璋看完之后，把这事交给手下大臣研究，结果那些人看不懂，只好再问一次？
或者，光屏不止出现在明朝？别的朝代也出现了？
他想起自己之前刷视频时，好像也放过秦始皇陵考古的纪录片，还有汉武帝时期的边疆战事地图……
该不会……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投影再次轻微晃动。
这一次，是在文字出现后不到三秒。
晃动的方向，是从左到右。
不是上下，不是旋转，是横向的一道波纹。
程超盯着那轨迹，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迅速打开手机相册，找到一张空白图片。
然后，在上面用黑色背景打了两个白色大字：
收到
他把这张图设为壁纸，再次对准投影区域。
发送。
投影画面一闪，随即恢复正常。
几秒钟后，那道从左到右的波动，又出现了一次。
这次更清晰。
程超嘴角扬起。
成了。
他们学会用固定方式回应了。
他立刻在备忘录里写下新消息：
“明天我会继续发技术资料。”
“请准备好纸笔记录。”
“如果明白，横向晃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