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风裹挟着蝉鸣撞在明德中学的围墙上，铁锈味混着青草香扑面而来。林屿攥紧书包带，额角的汗滴砸在砖缝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开学第一天，他成功睡过了头，错过了新生报到的最后时限。
“啧。”他往后退了三步，助跑、起跳，双手死死扒住围墙顶端的栏杆。铁锈硌得掌心发疼，校服裤蹭到墙沿的碎砖，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他咬牙翻身落地，踉跄着撞在老槐树上，树叶簌簌落下，沾了满身泥土。
刚要往教学楼跑，身后传来一声清浅的呵斥：“同学，你在干什么？”
林屿浑身一僵，以为是教导主任，下意识想躲。回头的瞬间，却撞进一双清亮的眼睛里。
女生站在槐树阴影里，蓝白校服衬得皮肤愈发白皙，马尾辫用黑色皮筋简单束着，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她手里捏着本崭新的笔记本，笔尖还悬在半空，像是刚写完什么。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我……”林屿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在这样干净得像月光的女生面前，他的窘迫感瞬间泛滥成灾。
女生没再追问，只是指了指他背后：“你的书包带开了。”
林屿低头一看，果然，一侧肩带松垮地垂着，课本露出一角。他慌忙低头系带，手指笨拙地打了两个结才系好。抬头时，女生已经转身往教学楼走去，背影纤细，步伐轻快。
“等等！”他下意识喊出声。
女生停下脚步回头，眼里带着一丝疑惑。
“我是新生，迷路了。”林屿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快步追上去。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叫住她，或许是刚才那一眼太过惊艳，或许是不想就这么让她消失在视线里。
“高一（3）班的？”女生的声音像清泉流过鹅卵石，清脆悦耳。
“嗯。”林屿点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跟我来。”女生说完，径直往前走。
林屿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柚子味，混合着夏末阳光的气息，好闻得让他有些恍惚。他忍不住偷偷打量她，看她白皙的脖颈，看她握笔记本的纤细手指，看她走路时轻轻晃动的马尾。
教学楼里很热闹，新生和家长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女生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上了二楼，拐进一间教室。班主任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讲台上核对名单。
“王老师，这里有个新生。”女生走到讲台前，轻声说。
王老师抬了抬头：“哦？是林屿同学吧？赶紧找个位置坐下。”
林屿点点头，目光扫过教室。只剩下最后一排的空位，他刚要走过去，就听见王老师说：“沈杳，你旁边不是还有个空位吗？让林屿同学坐那里吧。”
沈杳？林屿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看向女生，她已经回到座位上，正侧身收拾桌面，给旁边留出空位。
“谢谢。”林屿走过去放下书包，在她身边坐下。
沈杳没说话，只是微微偏头整理课本。她的课桌收拾得格外整齐，课本按大小排列，笔记本上贴着一张小小的学号贴——3024。
3024。林屿在心里记下这个数字，像刻下一个秘密。
班主任讲解开学注意事项时，林屿的注意力全在身边的女生身上。柚子味若有似无地飘过来，两人之间仅隔三厘米的距离，他的心脏不争气地越跳越快。他偷偷侧头看她，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她嘴角微抿，神情专注而安静。
忽然，沈杳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林屿心跳漏了一拍，慌忙转头看黑板，脸颊烫得厉害。
沈杳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很快又恢复平静。她转回头，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写下一行小字。
林屿用余光瞥见那行字，却没看清内容。他有些懊恼自己的慌张，想再看一眼，却没了勇气。
自我介绍环节，轮到沈杳时，她站起身：“大家好，我叫沈杳，学号3024。”
又是3024。林屿在心里重复着，感觉这个数字有了魔力。
轮到林屿时，他站起身，手心全是汗：“大家好，我叫林屿。”说完就慌忙坐下，引来几声低低的笑声。他下意识看向沈杳，发现她正低头看笔记本，好像没注意到他的窘迫。
领完新书回到教室，林屿看着沈杳整理课本。她的语文书角有些卷边，他忽然想起自己书包里那本崭新的，是昨天妈妈特意买的。
“你的书角卷了。”他忍不住开口。
沈杳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笑了笑：“嗯，刚才不小心弄的。”她拿出书签，小心翼翼地把卷边压平。
林屿忽然涌起一股勇气，把自己的语文书推过去：“我的是新的，换给你吧。”
沈杳眼里带着惊讶：“不用了，谢谢。”
“没关系，我看书很小心。”林屿坚持着。
沈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谢谢你。”
两本书交换的瞬间，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林屿的指尖像是被烫了一下，迅速收回。他能感觉到心跳又在加速，脸上的温度降不下去。
沈杳也察觉到这小小的触碰，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继续整理课本。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林屿打开沈杳换给他的语文书，扉页上“沈杳，3024”的字迹工整清秀，和她的人一样。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摸，像是触碰珍贵的宝藏。
放学铃声响起，林屿收拾好书包，和沈杳道别后走出教室。他回头望了一眼，仿佛还能看到她坐在座位上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把语文书放进书包，紧紧攥着书包带，像是守护着一个秘密。
走到校门口，林屿抬头看向天空，夕阳正缓缓落下，染红了半边天空。他摸了摸书包里的语文书，心里默念着：沈杳，3024。
他不知道，这个号码，这个名字，这个带着柚子味的女生，将会在他的青春里，掀起怎样的波澜。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的心里，有了一个属于3024的秘密，一个关于心动的开始。
而教室的角落里，沈杳收拾好书包，看着林屿离去的背影，拿起他换给她的语文书，扉页上“林屿”两个字苍劲有力。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拿出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开学第一天，遇到一个翻墙的男生，学号……忘了问。”
笔尖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他的语文书很新。”
夕阳透过窗户，落在笔记本上，照亮了那行字迹，也照亮了青春里最隐秘的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