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烽烟暂歇整旗鼓，同心共筑抗清城
天生桥与曲靖的捷报，如同春风般席卷了西南明军各部，所到之处，人心振奋，连偏远村寨的百姓都自发张挂起褪色的明旗，祈愿王师凯旋。战后的天生桥阵地，不再是昨日的肃杀与紧张，士兵们各司其职，忙得热火朝天——有的两人一组，用绳索拖拽着清军尸体向阵外壕沟搬运，尸体上的铠甲碰撞发出沉闷声响；有的蹲在地上，用破布蘸着河水擦拭染血的兵器，刀锋划过布料，留下一道道暗红痕迹；有的小心翼翼地将缴获的火炮、弓箭归类，火炮炮口还残留着硝烟，弓箭的箭羽沾着泥土；还有的围着医护兵，排队为伤口换药包扎，医护兵的白褂早已被鲜血浸透，额头布满汗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与草药的苦涩，却也夹杂着久违的生机，仿佛春日里破土的嫩芽，在战火的废墟中顽强生长。
李定国立于桥头，玄色战袍上的血迹已被晨露浸润，泛着暗红的光泽，领口处还沾着些许尘土，那是昨日厮杀时溅上的。他望着士兵们忙碌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欣慰，随即又眉头微蹙，目光落在那些因伤势过重而低声呻吟的士兵身上，眼中满是疼惜。身旁的赵武上前一步，抱拳躬身，铠甲碰撞发出“哐当”一声，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沉重：“将军，此战斩获清军首级三千二百余，缴获粮草五千石，火炮十二门，弓箭万余支，战马三百余匹，投降清军一千五百余人，已尽数押往后方营地看管，由专人清点甄别，其中不乏被迫入伍的汉人百姓。”
“伤亡如何？”李定国声音低沉，目光扫过那些或坐或卧、包扎着伤口的士兵，语气中满是关切，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我军阵亡两百一十三人，重伤一百八十七人，轻伤三百余人。”赵武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刀小蛮率领的乡勇伤亡略重，阵亡九十八人，重伤七十一，他们虽勇猛无畏，却缺乏正规战术训练，冲锋时阵型散乱，遭清军火炮轰击，不少弟兄连敌人的面都没看清就倒下了。”
李定国缓缓点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多了几分坚定，沉声道：“传令下去，厚葬阵亡将士，棺椁务必整齐，用最好的木料打造，墓碑刻清姓名、籍贯与战功，待光复后，务必护送归乡，让他们魂归故里。所有伤员转入后方营地，调拨最优等的药材，从曲靖、昆明等地聘请当地名医诊治，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对牺牲将士的家属，每户发放粮食五石、银十两，由地方官吏亲自送达，当面致歉，不得有误。另外，从精锐老兵中挑选五十人，组成教导队，由你亲自负责，对乡勇进行集中训练，从队列、阵型到兵器使用、战术配合，逐一打磨，日后他们皆是抗清的中坚力量。”
“末将领命！”赵武高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坚定，声音里带着几分振奋，仿佛已看到乡勇们脱胎换骨的模样。
此时，刀小蛮提着一把染血的长刀走来，刀身的血迹已凝结成暗褐色，刀刃上还残留着缺口，那是昨日与清军大刀碰撞留下的痕迹。他脸上还带着些许疲惫，眼眶微红，显然是为阵亡的弟兄难过，却难掩胜利的兴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将军，清军的粮草已清点完毕，加上之前缴获的，足够我们全军支撑一个月！这下，兄弟们再也不用啃掺着泥沙的硬干粮了，往后顿顿都能吃上热乎的！”
李定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稳，带着安抚之意，笑道：“好样的！此次迂回包抄，你率乡勇从左侧山路突袭，绕到清军后方，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为正面战场取胜立下了大功。只是日后作战，务必注意保护手下弟兄，他们都是大明的子民，是我们的手足，不可蛮干，要学会用战术以少胜多。”
刀小蛮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将军放心，我记住了！下次作战，定让弟兄们跟着赵将军学阵法，多动脑，少流血，多杀敌，为死去的弟兄报仇！”说罢，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与此同时，曲靖城内一片欢腾，宛如过节一般。街道上，百姓们自发地张挂起红灯笼，灯笼上贴着“大明万岁”的红纸，孩童们提着花灯奔跑嬉戏，笑声清脆，沿街的店铺也陆续开门，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打破了往日的沉寂。陶侃与沐天波、段世、魏安南等人并肩站在城楼上，望着下方秩序井然的明军营地——士兵们正在操练，呐喊声整齐有力，震彻云霄，以及城中百姓脸上重绽的笑容，心中感慨万千。
沐天波身着公侯蟒袍，虽有些褶皱，却依旧难掩儒雅之气，他对着陶侃拱手，语气中满是感激：“陶将军，此番多亏了你及时驰援，携带粮草药品星夜赶来，解了曲靖之围，否则这座城池怕是撑不到今日，危矣！”
陶侃连忙回礼，身着的铠甲泛着冷光，他笑道：“沐公客气了！抗清大业，人人有责，我等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何况，若不是沐公与段先生、魏将军坚守城池，凭借曲靖城高池深，拖延清军时日，消耗他们的兵力与粮草，我即便赶来，也怕是回天乏术。”
段世捋了捋胸前的胡须，发丝间已染上风霜，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笑道：“如今李国翰率领残部狼狈逃窜，孟乔芳战死沙场，西南清军元气大伤，短时间内难以组织大规模反扑，这正是我们休养生息、扩充实力的绝佳时机，切不可错过。”
魏安南身材魁梧，身披狼皮甲，露出结实的臂膀，脸上带着几分粗犷，闻言也附和道：“不错！我麾下的狼兵，经此一战，士气正盛，个个摩拳擦掌，愿随诸位将军，转战四方，光复大明河山，哪怕马革裹尸，也在所不辞！”说罢，他拍了拍胸脯，发出“咚咚”的声响。
沐天波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沉声道：“诸位所言极是。眼下，我们当尽快整顿军备，修缮城池，加固防御；安抚百姓，发放粮草种子，鼓励农耕，恢复商贸，让百姓能安居乐业；同时联络各地抗清义军，互通消息，共享情报，形成合力，共同抵御清军的反扑。西南乃大明最后根基，绝不能丢，我们必须守住！”
几人商议完毕，当即分头行动，各司其职。陶侃率领部下，协助曲靖城守军加固城防，在城墙外侧挖掘深壕，壕沟内布满尖刺，架设鹿角，在城墙上增设箭楼与炮台，同时抽调精锐士兵，对守城士兵进行战术训练，传授守城技巧与近战经验；沐天波则亲自带领官吏，深入街巷与乡村，安抚百姓，挨家挨户发放粮草种子，登记流民，为他们安排住所与耕地，稳定民心；段世则带着几名亲信，乔装打扮成商人，日夜兼程，负责联络周边州县的义军，传递捷报，共商抗清大计，争取更多力量的支持；魏安南则带着狼兵，清剿曲靖城外残余的清军散兵与土匪，确保城池周边交通与粮草运输安全，让百姓能安心生产。
城中百姓也纷纷行动起来，众志成城。青壮年主动加入明军，协助修建防御工事，搬运砖石木料，哪怕累得满头大汗，也毫无怨言；妇女们则自发组织起来，成立“缝纫队”“炊食队”，为士兵们缝制衣物、鞋袜，筹集粮草，每日为营地送去热饭热菜，饭菜虽简单，却充满了暖意；老人们则拿出家中珍藏的草药，送往伤员营地，有的还主动承担起照看伤员的责任，端茶送水，洗衣换药，用朴实的行动支持着明军。一时间，曲靖城内军民同心，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处处彰显着大明子民的血性与韧性。
几日后，李定国率领天生桥的明军主力，抵达曲靖。队伍沿着街道行进，士兵们虽面带疲惫，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队列整齐，步伐一致，手中的兵器擦拭得锃亮，在阳光下泛着寒芒。城中百姓夹道欢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欢呼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将气氛推向了高潮。百姓们纷纷拿出家中的粮食、水果、酒水，塞到士兵手中，口中不停地喊着“辛苦各位将军”“多谢各位保家卫国”，不少老人更是泪流满面，对着队伍深深鞠躬，眼中满是期盼。
李定国与沐天波、陶侃等人在府衙内召开军事会议，府衙大堂内，气氛肃穆，一张巨大的西南地图悬挂在墙上，上面用红、黑两色标记着明军与清军的势力范围，红色标记随着明军的胜利不断扩大，黑色则在西南一隅收缩。将领们围站在地图旁，神情凝重，目光紧盯着地图上的每一处标记。
“如今，孟乔芳战死，李国翰逃窜，贵州方向的清军实力大减，而桂林作为广西重镇，乃岭南门户，战略位置极为重要。”李定国指着地图上桂林的位置，沉声道，“清军在桂林的防守虽严，却因周边瞿式耜、张同敞等义军持续牵制，兵力有所空虚。我们可趁机出兵，夺取桂林，打通与湖南、广东义军的联系，形成横跨西南、华南的抗清防线。如此一来，既能扩大我们的根据地，又能切断清军从广西向云南、贵州的迂回路线，战略意义重大，更能鼓舞南方各省的抗清士气，让更多人加入我们的队伍。”
陶侃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上桂林周边的地形，点头赞同：“将军所言极是。桂林北接湖南，南连广东，西通贵州，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且桂林城内粮草虽足，但清军主力被义军牵制在城外，城内守军多为新兵与老弱，战斗力有限，正是我军出击的良机，万万不可错失。”
沐天波却有些顾虑，眉头微蹙道：“只是，清军在桂林部署了定南王孔有德的部众，孔有德原为东江军将领，后降清，此人骁勇善战，且熟悉明军战术，不可小觑。城中城防经其多年修缮，极为坚固，易守难攻。我们若贸然出兵，恐伤亡惨重。更重要的是，吴三桂、洪承畴等人在湖南、贵州虎视眈眈，若我军主力远征桂林，他们趁机偷袭曲靖，后方空虚，后果不堪设想。”
段世沉吟片刻，抚了抚胡须，开口道：“沐公所言不无道理，我们必须谨慎行事。依我之见，我们可兵分两路，一路由李将军率领三万主力，攻打桂林；另一路由陶将军率领一万五千兵力，留守曲靖，加固城防，同时兼顾贵州方向的防务，密切关注吴三桂、洪承畴的动向，防备他们的反扑；我即刻联络广西境内的瞿式耜、张同敞等义军，让他们在桂林外围继续牵制清军，截断清军粮草补给与援军通道，如此内外夹击，胜算可大大增加。”
众人纷纷点头，皆认为此计可行，既兼顾了进攻，又保障了后方安全。会议结束后，明军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整顿军备，检修兵器，将缴获的火炮擦拭干净，填满火药；筹集粮草，百姓们主动捐赠，粮草堆积如山；训练士兵，尤其是针对桂林城防特点，专门演练了云梯攻城、火炮轰城、坑道爆破等战术，士兵们反复操练，动作愈发熟练。刀小蛮率领的乡勇经过连日训练，队列整齐，动作规范，眼神中多了几分坚毅，少了几分鲁莽，已初具战斗力。
夜色渐深，曲靖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城墙上的火把依旧在风中摇曳，跳跃的火光照亮了士兵们坚守的身影，也照亮了这座饱经战火却依旧坚韧的城池。李定国独自站在府衙的庭院中，望着天上的明月，月光皎洁，洒在他身上，玄色战袍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他手中握着一把佩剑，剑鞘上刻着“精忠报国”四字，那是先帝所赐，历经战火，依旧清晰可辨。他知道，攻打桂林只是抗清大业的一小步，前路依旧漫长而艰难，清军在全国仍占据绝对优势，西南、华南的抗清力量尚显薄弱，但只要军民同心，上下协力，秉持着“一寸山河一寸血”的信念，就一定能克服重重困难，光复大明的河山。
庭院中的桂树随风摇曳，落下几片花瓣，香气弥漫，沁人心脾。李定国抬头望着明月，眼中满是坚定，他仿佛看到了桂林城头插上大明旗帜的那一刻，看到了百姓们欢呼雀跃的场景，也看到了大明江山重归一统的希望。这份希望，如同暗夜中的星光，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无论前路多么坎坷，他都将义无反顾，奋勇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