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戾的离开,像抽走了空气中最后一丝躁动,留下一种沉重而无奈的寂静。
黑鸢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早已料到。
他走到控制台的残骸旁,无视了伊莎贝尔的遗体(这引来了凌玥冰冷的目光),从烧焦的线路板下,熟练地拆下了一个巴掌大小、似乎未受EMP影响的黑色数据方块。
“这是‘摇篮’内部结构图和部分权限密钥的离线备份。”他将数据方块抛给凌玥,“算是我的诚意。”
凌玥接住,数据方块入手冰凉。她看向黑鸢,眼神复杂:“希望你信守承诺。”
“在达成共同目标前,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黑鸢平静地回答。
他率先走向阶梯:“走吧,EMP的效果不会持续太久。‘设施’的下一波攻击很快就会来。我知道一条应急通道,可以绕开上面的主力。”
鸦一言不发地跟上,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高石最后看了一眼司徒戾消失的方向,搀扶起依旧昏迷的小蝶(她的能量源似乎因EMP彻底沉寂了),跟上了队伍。
凌玥走在最后,她再次回头,望了一眼安静躺在冰冷地面的母亲。
伊莎贝尔·陈,这位才华横溢的科学家,为了一个名为“摇篮”的希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而自己,即将踏上她未走完的路。
“摇篮”……那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是拯救的希望,还是更深的陷阱?
她握紧了手中的数据方块和那枚暂时黯淡的信标,转身,跟上了前方那由仇恨、算计、无奈与渺茫希望交织而成的队伍。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地下空间的通讯器里,传来了外面“设施”部队气急败坏却又带着一丝惊惶的呼叫:
“报告!发现高能量信号接近!来源不明!识别码……识别码不属于已知任何势力!它……它正在朝我们高速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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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鸢所谓的应急通道,位于地下空间另一侧,隐藏在一排布满锈蚀阀门的管道系统后方。
他熟练地转动几个看似已卡死的阀门,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一道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后面向下延伸的、更为狭窄陡峭的金属阶梯。
通道内弥漫着更浓重的机油和金属冷却液的气味,空气凝滞而冰冷。
仅能容纳一人通行,阶梯上覆盖着滑腻的苔藓状物质,显然是多年未曾有人踏足。
“跟紧。”黑鸢言简意赅,率先步入黑暗,他似乎对这里了如指掌。
鸦紧随其后,保持着一步之遥,手中的猎刀虽已收起,但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处于蓄势待发状态。
他对黑鸢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
高石背着沉寂的小蝶,努力在湿滑的阶梯上保持平衡,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脸上混杂着对前路的忧虑和对司徒戾独自离去的牵挂。
凌玥走在最后,她一手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另一只手紧握着那枚数据方块和黯淡的信标。
母亲伊莎贝尔最后的遗言——“摇篮”,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盘旋。这个被母亲寄予厚望的项目,真的是对抗“巡天者”的希望吗?还是另一个精心包装的陷阱?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不断向下的旋转,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和脚步声在逼仄的空间内回荡。
向下行进了约莫半个小时,通道开始变得平缓,并逐渐宽敞起来。
两侧墙壁上开始出现老旧的、灯罩破损的壁灯,一些灯丝居然还在发出接触不良般的闪烁微光,提供着聊胜于无的照明。
空气中那股化学试剂的味道逐渐被一种……更奇异的味道所取代。
像是消毒水混合了某种植物的清新气息,又隐隐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活物的腥甜。这与废土上常见的腐败与辐射尘埃的气味截然不同。
“我们……在靠近什么?”高石忍不住低声问道,这异常的气味让他感到不安。
黑鸢没有回头,声音在通道内显得有些空洞:“‘摇篮’的边缘生态过滤区。伊莎贝尔试图在这里模拟并筛选能在晶析体污染环境下生存甚至共生的微生物与低级植物群落。”
他顿了顿,补充道:“看来,即便在她……离开后,这套系统依旧在低功耗运行。”
模拟生态?在如此深的地下?凌玥心中震撼于母亲的手笔。这需要何等庞大的能量和精密的控制?
通道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并非壁灯,而是一种柔和的、仿佛来自生物自身的淡绿色荧光。
当他们终于走出通道尽头时,眼前的景象让除了黑鸢外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这不再是人工开凿的隧道,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洞顶垂下无数散发着淡绿色荧光的钟乳石状菌类植物,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梦幻。
溶洞中央有一条地下河静静流淌,河水清澈,泛着淡淡的蓝色幽光。
河岸两边,生长着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形态奇特的蕨类植物和散发着微光的花朵。
这里的空气清新,辐射读数低得惊人,仿佛一片与世隔绝的净土。
然而,这片“净土”的边缘,却矗立着冰冷的人造之物——一道横亘在溶洞前方的、厚重的合金大门。
大门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可见的锁孔或控制面板,只在中央位置,有一个与凌玥手中信标形状完全契合的凹槽。
大门上方,用简洁的字体铭刻着一个单词:
**CRADLE**
“摇篮”。
目的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