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沙暴迷途，海市幻境
击杀追兵带来的短暂安全并未持续太久。沈墨昏迷了不知多久，最终被一阵钻心的刺痛和彻骨的寒意唤醒。他发现自己仍躺在冰冷的沙地上，夜色深沉，繁星如同冻结在墨黑天幕上的冰晶，散发着无情的光。左臂的伤口虽已因血脉之力而勉强止血结痂，但那种阴寒的毒性依旧盘踞在经脉中，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更糟糕的是，强行催动烛龙血脉的后遗症如同潮水般涌来，浑身骨骼仿佛散架重组般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火烧火燎的灼痛，脑海深处更是持续传来针扎似的嗡鸣。
他艰难地坐起身，环顾四周。五具尸体歪歪扭扭地倒在沙丘旁，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和焦糊气味。此地绝不能久留。方才的动静和血腥味，很可能引来更可怕的东西——或许是闻讯而来的另一批赏金猎人，或许是沙漠中嗅到血腥的掠食妖兽。
必须离开。沈墨咬着牙，凭借顽强的意志支撑起疲惫不堪的身体，将散落在地的、几乎空空如也的行囊捡起。他看也没看那些尸体一眼，选定一个与那刀疤脸逃窜方向相反的大致西方，踉跄着踏上了新的逃亡之路。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伤势、毒素、血脉反噬，三重折磨如同跗骨之蛆，疯狂消耗着他本已濒临枯竭的体力。沙漠的夜晚寒冷刺骨，寒风裹挟着沙粒打在他脸上，如同刀割。他只能将破斗篷裹得更紧，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起伏的沙丘间跋涉，尽量利用地形隐藏自己的踪迹。
他不敢停歇，也不敢生火，只能依靠微弱的星光和逐渐模糊的方向感前行。干渴再次成为最致命的敌人，喉咙如同被砂纸摩擦，嘴唇裂开数道血口。仅存的一点饮水早在之前战斗中遗失，此刻他只能依靠意志抵抗着身体对水分的疯狂渴求。
天色渐明，旭日东升，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更加酷烈的炙烤。金色的沙海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热浪扭曲着视线，整个世界仿佛一个巨大的熔炉。沈墨的步履愈发蹒跚，意识开始因脱水和高温而模糊。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重叠，耳边除了风声，似乎还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不真切的幻听。
他知道，这是濒临极限的征兆。
到了第二日午后，最可怕的危机终于降临。远方的天际线处，一道连接天地的昏黄巨墙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推进——是沙暴！狂风呼啸着先行抵达，卷起漫天沙尘，天色瞬间暗淡下来，如同黄昏提前降临。
沈墨心中一片冰凉。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猛烈的沙暴中幸存。他拼命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但四周除了连绵的沙丘，空无一物。
沙暴的前锋如同千军万马般席卷而至！刹那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狂暴的风力几乎要将他瘦削的身体撕碎、卷走。沈墨扑倒在地，死死抓住一丛坚韧的沙棘根部，将头脸埋入臂弯，试图减少沙尘的吸入和侵袭。但沙暴的力量超乎想象，无数沙粒如同子弹般击打在他的背上、腿上，带来密集的疼痛。整个世界只剩下风的怒吼和沙的咆哮，他像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在自然的伟力面前苦苦挣扎。
意识在狂风中逐渐剥离、涣散。窒息感、疼痛感、干渴感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片无边的黑暗和麻木。他感觉自己正在沉沦，向着死亡的深渊缓缓坠落……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一个极其遥远、却又异常熟悉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悲伤，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
“墨儿……”
是母亲的声音！
沈墨猛地一个激灵，残存的意识挣扎着凝聚。他奋力抬起头，透过漫天黄沙，竟看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片极不真实的景象——一片绿意盎然的绿洲！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茂盛的棕榈树随风摇曳，甚至能看到树影下那座熟悉又破旧的山神庙轮廓，那是他栖霞镇外的家！
是海市蜃楼！理智告诉他，这绝对是沙漠中常见的幻象。但那个声音，那片绿意，在此刻绝境中，却成了支撑他最后生命之火唯一的燃料。是幻觉也好，是梦境也罢，他必须过去！哪怕只是死在靠近那片虚幻的绿荫的路上，也好过在此地化为枯骨！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涌上全身，沈墨松开几乎麻木的手，朝着那片幻象的方向，艰难地、一步一步地爬去。沙暴依旧猛烈，但他眼中只剩下那片希望的绿洲。他爬过沙丘，滚下斜坡，沙石磨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鲜血混入沙中，但他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力气即将再次耗尽，视线彻底模糊之际，他的手掌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坚硬而冰凉的东西——不是柔软的沙子，而是风化的岩石！
幻象……变实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沙暴似乎在这一刻稍有减弱。眼前赫然出现一片巨大的、由风化岩构成的残破遗迹！虽然并非绿树湖泊，但那些嶙峋的巨石确实提供了可以躲避风沙的角落！而在遗迹的深处，隐约可见一些坍塌的建筑轮廓，似乎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古佛寺。
不是幻觉！至少不全是！是母亲冥冥中的指引，还是他绝境中爆发的运气？
沈墨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连滚带爬地挪到一块巨岩的背风处。这里风势大减，沙尘也稀疏了许多。他瘫软在岩石脚下，几乎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只剩下胸膛剧烈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他望着遗迹深处那模糊的佛寺轮廓，心中百感交集。绝处逢生的庆幸，对母亲幻音的思念，以及对这片未知遗迹本能的警惕，交织在一起。
沙暴仍在遗迹外围咆哮，但这一方巨石之下，却暂时成为了他的避难所。然而，这片死寂的古老遗迹中，真的只有他一个活物吗？在那片残破的佛寺阴影下，又隐藏着什么？沈墨在极度疲惫中，保持着最后一丝警觉，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