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通缉令下，孤身上路
寒风卷着沙砾，抽打在残破的土墙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细小的鬼魂在低语。这是一处位于南荒与西域交界地带的废弃驿站，断壁残垣间弥漫着荒凉与死寂。夜色如墨，只有一弯惨淡的月牙偶尔从流云缝隙中投下些许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废墟的轮廓。
沈墨蜷缩在一堵半塌的墙壁后，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土石。他裹着一件从某个不幸旅人遗骸上找到的、沾满尘土的破旧斗篷，将整个身形隐藏在其阴影之下。连日来的亡命奔逃，让他原本就略显单薄的身体更显消瘦，脸颊上沾染了尘土与干涸的血迹，唯有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如同被困的幼兽，警惕而坚韧。
他缓缓摊开掌心，那里紧紧攥着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粗糙纸张。这是他在一天前，冒险潜入一个边境小镇换取干粮时，在镇口告示栏上撕下的。纸上用简陋的笔法画着他的面容，虽只有六七分相似，但那双特有的、带着一丝非人锐利的眼睛和紧抿的嘴角特征，却被刻意放大。画像一旁，用朱砂写着刺眼的文字：
【玄天宗通缉令】
要犯：沈墨
特征：身负异禀，可控风雨，目有赤芒，乃幽冥渊灾祸之源。
罪行：破坏上古封印，引天魔现世，为祸苍生。
赏格：活捉者，赏上品灵石百颗，玄天宗外门弟子名额一个；格杀或提供确切线索者，赏灵石五十颗。
落款：玄天宗刑堂
“灾祸之源……为祸苍生……”沈墨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指尖微微用力，那粗糙的纸边几乎要被他捏碎。曾几何时，他只是栖霞镇一个挣扎求存、只想摆脱血脉痛苦的少年，如今却成了整个修仙界喊打喊杀的通缉要犯。这巨大的身份转变，带来的不仅是无处不在的危险，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荒谬与孤寂。
他将通缉令揉成一团，指尖悄然窜起一缕微弱的金红色火苗，将其焚为灰烬。火光映照下，他手臂上若隐若现的赤色鳞纹一闪而逝。自从那日与苏婉清分别，独自踏上流亡之路后，他体内的烛龙血脉似乎因为失去了玄天宗清心咒的定期安抚，又或许是因这连日来的紧张、搏杀与悲愤，而变得愈发躁动不安。每一次动用力量击退追兵或险境后，反噬的痛苦都较以往更甚，那源自血脉深处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狂躁低语，也越发清晰。
“不能再回中土了。”沈墨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玄天宗的势力遍布中土，通缉令一出，他几乎寸步难行。那些名门正派、散修游侠，乃至一些邪道人物，都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百颗上品灵石和一个大宗门弟子名额，足以让无数人疯狂。
他脑海中浮现离开前，苏婉清在那血色夕阳下的话语：“西域佛国……或许那里有能助你控制血脉之法，也能暂时避开锋芒。”
西域。
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域。传说那里佛法昌盛，风俗迥异，修炼体系也与中土道法大相径庭。对于身负“烛龙”这种充满混沌与时间法则血脉的他而言，那里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但眼下，这已是唯一看似可行的方向。
根据之前从那缕天魔残魂处得到的零星信息和自己在古籍中看到的记载，西域确实存在一些极为古老的传承，或许真有针对这种本源力量的克制或引导之法。尤其是那虚无缥缈的《无为道心》，据隐世苦行僧点化，乃是一种心境，而佛国最重修心。
“必须去西域。”沈墨睁开眼，目光中的迷茫被坚定取代。求生的本能和对掌控自身命运的渴望，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他需要力量，不是用来杀戮，而是用来守护，守护自己，或许将来……也能守护一些别的什么。这个念头悄然滋生，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他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一个水囊，抿了一小口浑浊的饮水，又掰下一小块硬得硌牙的粗粮饼，缓慢地咀嚼着。每一份补给都来之不易，需要精打细算。同时，他耳廓微动，捕捉着风中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
远处，似乎有马蹄声和隐约的人语传来，还夹杂着犬吠。是巡边的兵士？还是……追踪而来的修士？沈墨的心瞬间绷紧。他像一尊石像般凝滞不动，连呼吸都压到最低，周身气息尽力内敛，与周围的断壁残垣融为一体。烛龙血脉赋予他的，除了力量，还有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
声音渐渐远去，并未靠近这片废墟。沈墨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并未放松。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通往西域的路漫长而艰险，不仅要穿越自然环境恶劣的戈壁荒漠，更要时刻提防来自背后的冷箭和无处不在的追捕。
他靠在墙上，仰头望着那片被残垣切割开的、狭窄的夜空。星辰稀疏，月色冷清。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无声地将他淹没。他想起了栖霞镇那个破旧却可以遮风挡雨的山神庙，想起了与苏婉清短暂却并肩作战的经历……那些画面一闪而过，带来的却是更深的刺痛。
“我必须活下去。”沈墨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帮助他驱散软弱的情绪。“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找到控制这血脉的方法。我不是灾星，我是……钥匙。”他低声对自己说，仿佛在确认一个至关重要的信念。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感觉体力恢复了些许，沈墨毅然起身。他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将斗篷裹得更紧，辨认了一下方向——那是根据星象和简陋地图推断出的，通往西方的大致路径。
夜色中，一个孤独的身影离开了废弃驿站，如同投入茫茫大海的一粒沙，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与风沙之中。前路是未知的西域，身后是遍布罗网的故土。少年的流亡之路，正式启程。而这场独自面对整个世界的逃亡，将会把他塑造成何等模样，无人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