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按下紧急求救信号的触感还未消散,林晓已经如同受惊的鹿,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几个闪身钻进了巷子另一头错综复杂的居民区。他混入傍晚散步归家的人流,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擂鼓,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带来一阵寒意。
他不敢停留,严格按照受训时的反跟踪程序,绕了很大一圈,才终于回到自己那间位于老小区顶楼的出租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铁门,他才允许自己大口喘息。
几乎就在他踏入房门的同时,加密手机震动起来。
“信号触发。报告情况。”苏瑶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冷静得像冰。
“安全。刚在XX巷……”林晓尽可能简洁地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叙述清楚,重点描述了那个年轻人失控的痛苦状态、其呓语中透露的“声音”、“颜色”、“恩赐”,以及最后那几道骤然出现、充满压迫感的幽蓝色追兵。
“待在原地,锁好门,我们很快到。”苏瑶的指令干脆利落。
不到二十分钟,轻微的、有特定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林晓透过猫眼确认后打开门,苏瑶和陈默迅速闪身而入。陈默反手关上门,银蓝色的光晕如同精密仪器般扫过狭小的房间,确认安全。
“仔细回忆,不要遗漏任何细节,尤其是那个年轻人的状态和他说的话。”陈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林晓定了定神,将整个过程再次复盘,这一次更加细致。当他描述到那个年轻人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嘶吼“太痛苦了”时,苏瑶的眉头紧紧锁起,而陈默周身的银蓝色光晕则出现了细微而急促的波动。
“能力伴随巨大痛苦,甚至可能导致失控……‘恩赐’……”陈默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眼神锐利如刀,“如果这是他们力量的普遍特征,那么‘影子’收集情绪的动机,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更迫切。这未必是为了制造武器,而可能是为了维系他们自身那存在严重缺陷的力量体系,甚至是为了……生存。”
这个推断让房间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一个依靠吞噬情绪来维持自身不稳定能力的组织,其危险性和偏执程度,远超单纯的犯罪集团。
“技术组正在调取周边所有监控,”苏瑶接口道,她的亮橙色光晕边缘带着一丝紧绷,“但那条巷子和周边区域是老大难问题,希望不大。行动组已经在周边布控,寻找任何可能的痕迹。”
结果正如预料般令人失望。无论是公共监控还是技术组能调取的有限私人监控,都没有捕捉到任何有价值的画面。那些追捕者和被追捕的年轻人,如同从未出现过。唯一的物理证据,是后续潜入的行动组员在年轻人最初蜷缩的角落,发现了一小片被撕扯下来的、带着干涸血迹的衣料纤维。
“和赵德柱的消失方式高度相似,”苏瑶看着初步报告,语气沉重,“他们对城市阴影层面的掌控力,超出了我们的预估。”
线索似乎再次中断。但这一次,团队的挫败感中混合了一种新的情绪——一种触及到敌人核心秘密的凝重。他们看到的,可能不仅仅是“影子”的强大,更是其强大表象之下,那狰狞而脆弱的根基。
调查重点随之悄然转变。
陈默下令,情报分析组暂停部分外围追查,集中精力重新梳理近期全市,乃至邻近地区的医疗报案记录,重点筛查描述中包含“突发性精神异常”、“感官紊乱(如幻视、幻听)”、“原因不明的剧烈头痛或意识障碍”的案例,尤其是那些最终被归为“失踪”或“自行离院”的。
与此同时,林晓的训练被赋予了更强烈的实战指向。温言医生调整了方案,着重于极端情绪冲击下的心智锚定和精神层面污染的防御。训练强度提升到了新的层级,林晓时常需要在一片由设备模拟出的、充斥着狂怒咆哮或绝望低语的精神噪音中,死死守住内心那一方“静湖”。过程苦不堪言,精神上的疲惫远胜身体,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极限正在被一点点拓宽。
他隐隐明白,未来与“影子”的对抗,战场很可能就在这方寸之间的意识世界。
是夜,经历了一场近乎虚脱的防御训练后,林晓瘫倒在床。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那个年轻人濒临崩溃的幽蓝色光晕和痛苦扭曲的面容,却在他合上的眼帘后愈发清晰。
就在他意识模糊,即将被睡意吞没的边界——
一幅画面毫无征兆地撞入脑海:不再是回忆中的巷子,而是一个昏暗、逼仄、似乎完全密闭的空间。那个年轻人蜷缩在角落,身体筛糠般颤抖,周身的幽蓝色光晕不再是摇曳,而是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与此同时,一个微弱、断续,却带着难以言喻穿透力的意念,跨越了物理距离的阻碍,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
“……不……想……消失……救……我……”
林晓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直挺挺地坐起,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心脏像是要跳出喉咙。
这不是梦,也不是训练后的幻觉。
这感觉……是那个年轻人,在绝望中,跨越了某种界限,向他发出了求救!他还活着,但状态极其危险!
(第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