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锁定的中间人名叫赵德柱,表面上经营着一家小型货运信息部,专门承接城东工业园区的零散物流业务。物流中心部分可疑的运输记录,最终都汇流到他这里,如同溪流汇入一个不起眼的泥潭。
任务目标是确认赵德柱与“影子”的关联程度,而非打草惊蛇。
苏瑶和林晓伪装成需要紧急托运一批精密仪器(由技术部门提供的伪装道具)的客户,走进了那间烟雾缭绕、堆满单据的货运信息部。
赵德柱是个四十岁左右、身材发福、笑容油腻的中年男人,他热情地迎上来,递烟倒茶,动作熟练,嘴里不停地抱怨着油价和路政,活脱脱一个为生计奔波的小老板形象。
在苏瑶与他交涉运输细节、刻意提出一些苛刻要求以施加压力时,林晓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似在玩手机,实则全力运转着能力,将感知聚焦在赵德柱身上。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层浮于表面的、职业化的焦躁橙色,这与一个被挑剔客户困扰的老板形象吻合。但林晓没有松懈,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湖心观想”状态,感知的触须如同轻柔的水草,拂过那层橙色,探向更深层。
信息部环境嘈杂,电话铃声、隔壁的谈话声、窗外车辆的噪音……这些都构成了天然的干扰背景。林晓感到一丝压力,但内心那片“湖”依然稳定。
渐渐地,他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在那层焦躁橙色之下,隐藏着一种沉稳的、近乎冷漠的灰蓝色。这颜色并非瘦高个那种冰冷的幽蓝,更像是一种…隔离与计算。仿佛眼前与苏瑶的讨价还价,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数字游戏。
更让林晓注意的是,当苏瑶无意中提到“运输时限非常紧,类似之前帮冷链那边送的加急件一样”时,赵德柱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嘴上打着哈哈:“冷链?我们这不接冷链的,小姐你记错了吧?”
但他周身那沉稳的灰蓝色,却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警惕的亮黄色!虽然转瞬即逝,却被全力感知的林晓精准捕捉!
他在撒谎!而且他对“冷链”这个词有反应!
林晓不动声色,在手机屏幕上给苏瑶发出了预设好的信号——一个代表“有嫌疑,但需进一步确认”的代码。
苏瑶收到信号,谈判态度稍稍放缓,最终以“再考虑一下”为借口,带着林晓离开了信息部。
“怎么样?”回到车上,苏瑶立刻问道。
“他有问题。”林晓肯定地说,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长时间维持精细感知依然很吃力,“表层情绪是伪装,底层非常冷静,甚至冷漠。而且,他对‘冷链’这个词有下意识的警惕反应。他绝对知情,至少是知情一部分。”
这个结论与陈默那边的外围调查结果吻合——赵德柱的账户存在几笔无法合理解释的大额资金流入,且其行车轨迹有几次异常地绕行至物流中心附近。
“看来,这是一条值得跟下去的线。”苏瑶启动车子,“陈队会安排人对他进行更严密的监控和通讯监听。”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时,坏消息接踵而至。
首先是对赵德柱的监听一无所获。他使用的是一部全新的、未登记的“黑手机”,且极其谨慎,几乎不用它进行任何敏感通话,偶尔联系也只是普通的业务安排。
紧接着,陈默那边传来了更令人沮丧的消息——他们对“蓝泪”药剂成分和干扰装置技术的溯源遇到了瓶颈。这些技术似乎融合了已知生物化学、神经科学之外的未知元素,现有的科技树无法完全解析,仿佛来自另一个体系。而对“愤怒结晶”的追踪,在离开物流中心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仿佛凭空蒸发。
调查仿佛一下子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陷入了泥沼。
几天后,又一个打击到来。负责监控赵德柱的队员报告,目标似乎有所察觉,行为变得更加谨慎,连续几天没有异常举动,那部“黑手机”也彻底沉寂。
“他们太谨慎了。”苏瑶看着监控报告,眉头紧锁,“赵德柱可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甚至可能已经被当做弃子。”
林晓沉默着,感受着团队中弥漫的低落情绪。成长的路上,果然不只有突破的喜悦,更多的是这种在迷雾中摸索、四处碰壁的挫败。
但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焦虑。训练磨砺了他的心性。他回想起赵德柱那沉稳的灰蓝色之下的那一丝警惕的亮黄色。
“也许…他还没完全放弃。”林晓忽然开口,“他底层情绪是冷静和计算,说明他是个理性的人。一个理性的人,不会轻易放弃已经到手的利益和渠道。他的沉寂,可能只是在观望,或者在等待新的指令。”
他看向苏瑶和陈默(通过视频连线):“我们能不能…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一个看起来风险更低、利润更高的‘生意’?”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引蛇出洞?”
“对!”林晓的思路越来越清晰,“既然直接追踪‘结晶’和技术的源头困难,那我们就从他们无法舍弃的‘物流’环节下手!想办法让赵德柱,或者他背后的人,自己动起来!”
挫折没有让他们止步,反而促使他们转变思路。一场针对“影子”物流链条的精心布局,悄然展开。前方的风雪或许更大,但猎手已经调整好了姿态,准备再次出击。
(第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