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训练远比林晓想象中更艰难。
这不仅仅是身体机能的恢复，更是对精神意志的极限锤炼。温言医生的方法变得更加“不近人情”。她不再仅仅引导林晓构建“堤坝”，而是开始模拟各种极端情绪环境，让他置身于“风暴”中心，学习在压力下维持核心的稳定。
有时，林晓被要求闭上眼睛，全力感知温言刻意释放出的、模拟的狂怒（暗红） 或 深寒的绝望（灰黑） ，并要在这种冲击下，精准地分辨出温言同时用音叉发出的、代表安全信号的特定频率。失败的结果，便是又一次头痛欲裂，甚至短暂失去感知。
有时，温言会播放经过特殊处理的、采集自闹市、战场遗址（非真实伤亡录音，而是氛围音效）的音频，让林晓在嘈杂的“情绪背景音”中，定位并描述出她提前隐藏好的、代表不同情绪的微小色卡。
过程痛苦且枯燥。林晓无数次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被撕裂，想要放弃。但每当这时，地下室女孩那微弱的惨白，物流中心沸腾的暗红，以及瘦高个那冰冷的幽蓝，就会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不能倒在这里。
苏瑶偶尔会来看他，带来外面的消息和一杯他喜欢的咖啡。她从不问训练进度，只是聊聊日常，说说案子后续的琐碎处理，用她身上那稳定可靠的亮橙色，无声地给予支持。陈默也来过一次，没有多言，只是留下了一些关于基础心理学、神经科学和古代冥想理论的书籍复印件。
“了解你的‘敌人’——无论是外部的，还是你内心的。”陈默的话言简意赅。
时间在汗水和坚持中流逝。渐渐地，林晓发现了一些变化。
他的“精神堤坝”不再是僵硬的墙壁，而开始变得更有弹性。面对情绪冲击，他不再只是硬扛，而是学会了“分流”和“引导”，将过于强烈的部分宣泄掉，只保留必要的信息。他对情绪色彩的分辨也愈发精细，甚至能隐约感受到某种情绪背后更深层的“动机”或“执念”。
这天，温言带来了一个新的设备——一个看起来像老旧收音机，但外壳连接着好几根电极贴片的东西。
“这是所里根据一些理论复原的‘低频情绪场发生器’的简化版，”温言解释道，“它能释放一种非常微弱、但持续的精神干扰波段，类似于上次那个干扰弹，但强度低得多，且可控。”
林晓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身体下意识地绷紧。那次痛苦的经历记忆犹新。
“别紧张，”温言安抚道，“我们需要让你适应这种干扰。今天的目标不是完全屏蔽它，而是在它的影响下，维持基础感知十分钟。”
当温言启动设备时，熟悉的、令人烦躁的灰白色波动再次出现，虽然微弱，却如同背景噪音般无孔不入。林晓立刻感到感知变得迟滞，脑海深处传来隐隐的刺痛。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像上次那样试图硬冲，而是回想起陈默给的一本书里关于“观想”的技巧。他不再将注意力集中在抵抗干扰上，而是在内心观想出一片平静的湖面，而自身的核心意识，则沉入湖心深处。
外界的干扰（灰白）如同落在湖面的雨点，激起涟漪，却无法影响到湖心的平静。而他所需要感知的外部情绪色彩，则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依然能被他清晰地捕捉到其落点和波纹。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林晓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湖心观想”状态极其消耗精神力，但他成功了！在持续的低频干扰下，他依然能模糊地“看”到温言身上那柔和的浅绿色和苏瑶带来的那杯咖啡散发出的、代表“安心”的暖黄色光晕！
十分钟到，温言关闭了设备。
林晓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微微晃动，几乎虚脱，但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做到了！虽然只是在最低强度下，但他成功地在精神干扰中维持了感知！这不是简单的恢复，而是真正的进化！
“很好！”温言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法。记住这种感觉，‘湖心’越是深邃平静，外界的风雨就越是无法动摇你。”
苏瑶也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亮橙色的光晕中透出的赞许和欣慰，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林晓知道，距离完全克服干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已经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他不再是那个在干扰面前不堪一击的“样本”，他正在将自己淬炼成一把能够斩开迷雾的利剑。
就在他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进步时，陈默的通讯接了进来，语气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锐利：
“林晓，苏瑶。根据对物流中心物资流向的追溯，我们锁定了一个可疑的中间人。他可能负责为‘影子’运输某些‘特殊货物’。我们需要一个能识别情绪伪装的人，去确认他是否与‘影子’有关联。”
“任务来了。”苏瑶看向林晓，眼神询问他的状态。
林晓抹去额头的汗水，站直身体，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坚定如磐石。
“我准备好了。”
(第十一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