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旧工业区，如同城市肌体上一块逐渐坏死的疤痕。废弃的厂房如同钢铁巨兽的骸骨，在暮色中沉默矗立，锈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化工废料和潮湿霉菌混合的刺鼻气味。
苏瑶驾驶着一辆毫不起眼的灰色轿车，缓缓穿行在坑洼不平的厂区道路上。林晓坐在副驾驶，闭着双眼，眉头微蹙，正全力运转着他的能力。
他不敢像在地铁里那样进行“深入探查”，那消耗太大，且容易打草惊蛇。此刻，他维持着一种“广域感知模式”，如同一个大型的情绪雷达，扫描着这片区域的整体“情绪场”。
混乱、颓败、麻木…… 这是大部分区域的主基调，表现为大片大片沉闷的灰黑色，如同死水。这是被时代遗弃之地的固有色彩，并不出奇。
“怎么样？”苏瑶压低声音问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每一个可能藏匿视线的角落。
“大部分区域很正常，就是…‘死’气沉沉。”林晓轻声回应，手指无意识地按着太阳穴，“但有几个点，感觉不太对。”
他指向地图上圈出的三个区域：“这里，原来的第三纺织厂仓库；这里，老化机厂的精加工车间；还有最里面，那个废弃的冷链物流中心。这三个地方，周围的‘灰黑色’特别浓重，像是在…刻意掩盖着什么。而且，有非常微弱的、不连贯的‘波动’从里面传出来。”
那“波动”极其细微，若非林晓感知精度提升，几乎无法察觉。那是一种被极力压抑的、恐惧与绝望交织的惨白色，如同被厚厚泥土覆盖下，即将窒息的幼苗发出的最后颤动。
苏瑶眼神一凛。林晓指出的这三个地点，都具备共同特点：位置相对偏僻，建筑结构坚固，内部空间巨大且易于封锁。完美符合设立隐蔽据点的条件。
“能分辨出哪个‘波动’最强烈，或者有什么不同吗？”
林晓集中精神，仔细分辨。第三纺织厂仓库的“波动”最杂乱，似乎人数较多，但情绪强度相对分散；老化机厂车间的“波动”则带着一种尖锐的痛苦，仿佛有人在承受某种持续的折磨；而那个冷链物流中心……
林晓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里的“波动”并非最强烈，但给他的感觉最诡异。除了那被掩盖的惨白色，他还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冰冷、有序的幽蓝色光晕夹杂其中——这颜色让他瞬间想起了那个手持电击棒的瘦高个，那种属于“影子”核心成员的、毫无感情的冷酷！
“冷链物流中心。”林晓睁开眼，语气肯定，“那里不一样。不仅有‘受害者’的情绪，还有…‘他们’的人。虽然很微弱，但那种感觉，我不会认错。”
苏瑶立刻将情况通报给在后方指挥车上的陈默。
“收到。锁定冷链物流中心为重点目标。苏瑶，林晓，你们的任务是确认外部警戒情况和尽可能获取内部结构信息，绝不要进入。无人机小组正在就位，将配合你们进行热成像扫描。”陈默冷静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
苏瑶将车停在一个废弃的锅炉房后面，借助建筑物的阴影完美隐藏。她和林晓戴上微型耳麦和摄像设备，如同两道幽灵，悄无声息地向着冷链物流中心的方向潜行。
越靠近目的地，林晓感受到的那股被掩盖的惨白色波动就越清晰，同时，那丝幽蓝色也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若隐若现。他甚至还感知到了几个在建筑外围缓慢移动的、带着警惕与慵懒混合的暗绿色光晕的个体——显然是外围的巡逻人员。
“两点钟方向，围墙缺口，一个暗哨。”林晓压低声音，通过耳麦告知苏瑶。他的能力在这种环境下，成了最完美的生物雷达。
苏瑶凭借林晓的指引，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明暗哨卡，两人最终潜伏在物流中心对面一栋废弃办公楼的三层，透过破碎的窗户，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着目标。
物流中心的大门紧闭，窗户大多被木板钉死，看起来与周围其他废弃建筑别无二致。但仔细看去，能发现大门内部的插销是崭新的，附近地面的车辙印也明显比别处更多、更清晰。
就在这时，林晓猛地捂住了额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怎么了？”苏瑶立刻关切地看向他。
“里面的…‘波动’…突然加强了！”林晓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感到那被压抑的惨白色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感知堤坝，其中还混杂了一丝新的、狂躁的暗红色！
“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引爆’了！”他艰难地说道。
几乎同时，陈默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带着一丝紧迫：“无人机热成像显示，目标建筑内部偏西侧区域有大量人员聚集，热量信号异常活跃！并且检测到短促、高强度的异常生物电波动！苏瑶，林晓，汇报你们观察到的情况！”
苏瑶立刻将望远镜对准西侧区域，那里似乎是一排原来的冷藏库。她看到其中一个库房的外侧通风口，似乎有微弱的、非自然的光线在规律性地闪烁！
“目标西侧冷藏库区有可疑光源闪烁！林晓感知到内部情绪波动急剧增强！”苏瑶快速汇报。
“收到！支援小组已在外围待命，但需要更明确的行动依据。能否确认内部是否存在非法拘禁或紧急情况？”陈默问道。
紧急情况！
林晓猛地抓住苏瑶的手臂，因为过于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看”到了那厚重墙壁之后的景象。
“是‘愤怒’！”他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们在…他们在批量‘制造’愤怒！那些‘惨白色’的恐惧正在被强行转化成‘暗红色’的狂怒！就像…就像在催熟‘养料’！”
他感受到，那冰冷的幽蓝色光晕，正如同一个无情的催化剂，游走在那些沸腾的暗红色之间！
必须阻止他们！否则，天知道这种被人工“催熟”的极端愤怒，会酿成怎样可怕的后果！
(第八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