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在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
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身体的疼痛，而是声音和颜色的洪流。
病房天花板的白炽灯，在他眼中不是白色，而是无数细小的、代表“稳定”与“倦怠”的灰白色光点在跳动。隔壁床老人一声轻微的叹息，在他听来却如同一声闷雷，裹挟着浑浊的、代表病痛与无奈的暗灰色冲击着他的耳膜。窗外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车轮与地板的摩擦声，在他感知里化作一片代表急促与忙碌的浅红色涟漪。
太吵了……太亮了……
这不是看见，也不是听见，而是一种全方位的、强制的感知。他的大脑像一台过载的服务器，处理着远超负荷的信息流。剧烈的头痛让他闷哼出声，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你醒了？”
一个带着关切和疲惫的声音响起，是苏瑶。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但她周身的亮橙色比之前更加稳定和温暖，像一团可靠的篝火。
林晓勉强从指缝中看去，苏瑶的情绪颜色是他此刻混乱世界中唯一的“锚点”。
“我…我怎么了？”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电击棒，中度电击伤，加上轻微脑震荡和脱力。医生说你运气很好，没有致命危险，但需要观察和休息。”苏瑶递过一杯水，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手，眉头微蹙，“你呢？感觉怎么样？你昏迷时一直在挣扎，好像很痛苦。”
林晓接过水杯，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无法形容这种感知爆炸的状态，只能艰难地组织语言：“我…我对周围的感觉…变得特别敏感。声音，光线…还有…人的情绪。”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接近真相的说法，抬起眼，坦诚地看向苏瑶，“非常敏感，敏感到…难以承受。”
苏瑶凝视着他，没有立刻追问。她回想起地下室林晓那超越常人的“观察力”，以及他扑过来时，自己感受到的那股几乎实质化的、炽热的愤怒（那瞬间她甚至有种错觉，仿佛看到林晓身上迸发出光芒）。这一切都指向林晓绝非普通人。
“是因为这个，你才能发现那些线索，对吗？”苏瑶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质疑，只有确认。
林晓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他知道，经过地下室的事件，他无法再完全隐瞒。
“那个女孩呢？”他转移了话题，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救过来了。”苏瑶的语气沉重了些，“失血过多，严重营养不良，还有…精神上受了很大刺激，需要很长时间恢复。但她活着，这就是最重要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个壮汉，我们抓住了。但他只是个外围打手，知道的内情有限。他只负责看守和运送‘货物’——这是他们对受害者的称呼。据他交代，他们的任务就是按照指示，囚禁特定目标，并定期…抽取血液和一些生理样本。”
“为了收集‘情绪样本’？”林晓立刻想起了那个黑色笔记本。
苏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你看过那个本子？没错，法证科初步分析，上面的符号和记录方式，指向一个我们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高度组织化的犯罪集团。他们似乎在系统性地采集人类在极端情绪下的生理产物。”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林晓，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失踪案了。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奉某种极端理念的组织。”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一名穿着西装、气质精干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白大褂、气质温婉的女医生。西装男周身散发着一种冷静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银蓝色光晕，而女医生则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柔和的浅绿色。
“苏警官。”西装男向苏瑶点头示意，然后目光落在林晓身上，带着审视，但并不让人反感。“这位就是林晓先生吧？你好，我是市局特别行动顾问，陈默。”他亮出了一个特殊的证件。
特别行动顾问？林晓心中一动。
陈默继续道：“关于锦华苑的案子，以及你在地下室…非凡的表现，苏警官已经做了详细汇报。我们有一些问题，希望能得到你的配合。”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瑶在一旁补充道：“陈顾问是来处理这类…特殊关联案件的专家。”
林晓立刻明白了。这就是苏瑶之前可能提过的、处理超常事件的官方人员。他看向陈默，又看了看那位一直安静微笑的女医生。
“林先生，我叫温言。”女医生走上前，声音柔和，她周身的浅绿色光晕如同春风般拂过，林晓感觉那过载的感知似乎被稍稍抚平了一丝。“根据你的描述和生理指标，你可能正处于一种‘感知过载’状态。在开始询问前，也许我可以先帮你稳定一下情况？我们有一些…方法。”
林晓看着苏瑶，苏瑶对他微微点头，眼神里是支持和信任。
他知道，他踏入了一个全新的、更深不可测的世界。但为了弄清自身能力的真相，也为了对抗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影子”组织，他别无选择。
“好。”林晓深吸一口气，对温言医生点了点头。
他需要先控制住这失控的能力，然后，才能更好地运用它。
(第五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