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夜探苏府
暮春的夜带着几分微凉，苏府前院的灯笼刚亮起，丽娘便提着描金琵琶盒，袅袅婷婷地站在朱漆大门前。
她穿了件藕荷色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缠枝莲纹样，发间斜插一支点翠珠花——那是周韶秀特意借她的，珠光宝气衬得她原本就姣好的面容更显明艳。
守门的两个家丁见是她，眼神都亮了几分，却还是上前拦住：“丽娘姑娘，深夜来访，可有要事？”
“劳烦两位大哥通传，”丽娘微微屈膝，声音柔得像浸了蜜的桂花酿，“我新谱了支《归雁曲》，想着文谦公子在府中烦闷，特来弹给他解解闷。这曲子是我琢磨了三日才成的，还盼公子指点一二。”
她说着掀开琵琶盒一角，露出里面雕着鸾凤和鸣的紫檀木琵琶，琴弦泛着莹润的光，显然是精心保养过的。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苏文谦虽被开封府审过，但毕竟是苏家公子，丽娘又是醉花阴的头牌，常来苏府送曲谱，倒也不算突兀。
其中一个家丁刚要转身去通传，丽娘突然“呀”了一声，手里的茶盏（原是守门家丁给她倒的）不慎滑落，滚烫的茶水泼在另一个家丁的衣袍上。
“哎呀！都怪我笨手笨脚的！”丽娘连忙从袖中取出帕子，上前要帮他擦拭，帕子上的熏香混着茶水的热气散开，带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
“姑娘不必客气！”那家丁被她凑近的香气熏得有些发晕，连忙后退半步，脸上泛起红晕，“小的自己擦就好！”
丽娘却不依，故意踮起脚，帕子“不小心”扫过他腰间的刀鞘，将刀鞘上的穗子扯了下来：“瞧我这记性，竟把大哥的刀穗弄掉了。快别动，我帮你系上。”
她蹲下身，手指灵活地系着穗子，实则悄悄将一小撮迷烟草粉末撒在了家丁的腰带上，这粉末遇汗即溶，吸入后会让人眼皮发沉，却比之前矿场用的剂量轻，只会让人困倦不会昏迷，更难被察觉。
就在前院乱作一团时，苏府西侧的墙头上，两个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落下。
周韶光穿着夜行衣，手里紧攥着罗盘，罗盘的铜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沈青梧紧随其后，一身青衣与夜色相融，腰间的药囊被她紧紧按住，避免发出声响。
“前院守卫的注意力都在丽娘那边，账房在东跨院第三间，门口有一个守卫。”周韶光压低声音，指尖指向东跨院的方向，夜盲症让他只能隐约看到灯笼的光晕，全靠沈青梧提前探好的路线指引。
沈青梧点点头，从药囊里取出一枚银针，屈指一弹，银针精准地射中守卫的膝弯穴位。
守卫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倒在地上，沈青梧快步上前，捂住他的口鼻，片刻后守卫便昏了过去。
“穴位麻醉，半个时辰后会醒。”她对周韶光低语，推开门将他让进账房。
账房里弥漫着墨香和纸张的霉味，书架上摆满了账本，桌案上还放着半盏未凉的茶，显然刚有人来过。
“暗格在书架第三层，苏琬的草图上标过。”沈青梧点燃随身携带的迷你烛台——烛台只有拇指大小，是她用蜂蜡混合艾草制成的，火光微弱却能照亮方寸之地，还能掩盖药囊的气味。
周韶光走到书架前，果然看到第三层的书排列得格外整齐，与其他层的杂乱形成对比。他取出罗盘，将罗盘背面的双鲤衔珠纹对准书架侧面的一个凹槽，轻轻转动罗盘指针。
“咔嗒”一声轻响，书架缓缓向侧面移动，露出后面的暗格。
暗格不大，里面整齐地码着几本蓝色封皮的账本，封面上都盖着鹤形符印。
周韶光伸手去取，指尖刚碰到账本，就感觉到暗格底部有凸起的纹路，他用烛光照了照，发现是个隐藏的夹层。
“还有夹层。”他小心地将账本取出，掀开夹层，里面藏着一张折叠的字条，字条边缘已经泛黄，显然藏了有些时日。
两人凑到烛火前，展开字条。字条上的字迹潦草却有力，写着：“下月初三，西坛祭典，需备鹤唳九宵百两。”
沈青梧的指尖抚过字迹，眼神一凝：“这字迹我见过！和回春堂刘有仁的账本字迹一模一样！”
她从药囊里取出一张纸，是之前从回春堂搜出的药方，对比之下，字迹的撇捺转折完全一致。
周韶光眉头紧锁，将字条和账本收好：“西坛是鬼斧堂的分坛，之前文娘提过祭典要毒害朝廷官员，百两‘鹤唳九宵’，足够毒杀整个汴京城的官员了！”
就在这时，账房外传来脚步声，夹杂着苏文谦的声音：“刚才好像有动静，去看看账房！”
两人脸色一变，沈青梧连忙吹灭烛台，周韶光拉着她一跃，跳上房梁。房梁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两人趴在上面，屏住呼吸，透过房梁的缝隙往下看。
苏文谦带着两个护卫走进账房，他穿着一身锦袍，脸色苍白，显然是在开封府受了不少苦，眼神却依旧阴鸷。
苏文谦径直走到书架前，看到书架已经归位，却还是伸手按了按凹槽，确认暗格锁好。
他对着空暗格，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人汇报：“偃师大人，账本我已经藏好了，没人会发现。祭典的‘鹤唳九宵’还在炼制，苏珵说四月初一就能成。只是……苏琬那丫头最近有些异动，总是往府外跑，还和开封府的人有来往，会不会坏了我们的事？”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鹤形符印，符印是玄铁做的，比之前见到的更大更精致，背面刻着“西坛”二字。
他用帕子仔细擦拭着符印，眼神狂热：“等祭典成功，偃师大人就能掌控朝廷，到时候我们苏家就是头等功臣，区区开封府，不足为惧！”护卫在账房里搜查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对苏文谦道：“公子，没人，可能是老鼠动静。”
苏文谦点点头，却没立刻离开，反而走到桌案前，拿起那半盏茶，若有所思。
周韶光趴在房梁上，不小心碰掉了一片灰尘，灰尘落在桌案上，苏文谦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
“等等！”他突然喊道，“房梁上有灰尘掉落，上去看看！”
两个护卫应了一声，就要搬梯子。周韶光和沈青梧心里一紧，沈青梧悄悄从药囊里取出一枚烟雾弹，就要扔下去。
“别急。”周韶光按住她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支机关箭——箭杆是特制的，里面藏着灯油，箭头裹着硫磺。他对准桌案上的烛台，轻轻一按机关，箭杆射出，精准地撞在烛台上，烛火被撞灭，灯油洒在桌面上，瞬间弥漫出刺鼻的硫磺味。
“有刺客！”苏文谦惊呼一声，护卫连忙拔出刀，护住苏文谦。周韶光趁机拉着沈青梧，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躲进了账房角落的屏风后。
屏风是紫檀木做的，上面刻着山水纹样，正好能遮住两人的身影。
黑暗中，周韶光紧紧攥着沈青梧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薄汗，却握得异常坚定：“别怕，跟着我。”
沈青梧的心跳得飞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两人靠得极近，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还有他呼吸间的气息。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异常清晰：“我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