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梁奇照常早早抵达档口。
他手里拿着前一晚手绘的优化路线图,眼神像鹰隼一样扫过每一个细节。
苏红棉看着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心里嘀咕:这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十三行的总调度呢。
阿坤和几名队员准时到达,他们脸上疲惫难掩,但眼中却闪烁着新生的希望。
昨天一天,他们每个人都跑了足足八趟,是平时的两倍!
赚到的钱,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今天的单子在这。”梁奇将一沓厚厚的配送单分发给众人,又指了指地图上的几处标记,“阿坤,你负责A区三家档口,走这条新线路,避开卖水果的那个岔口,那边上午九点到十点会有个临时检查,容易堵。”
阿坤接过单子,仔细一看,嘴巴瞬间张成了“O”形。
他昨天跑的这条路,梁奇竟然又细化出了一个几乎是“钻狗洞”的新路线,更短,更顺。
他不由自主地摩挲着单子,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既有震惊,又有佩服。
“老五,你去B座写字楼,记住,别等货梯,从旁边的消防通道上二楼,那里有部客梯这个点没人用。”
梁奇的指令清晰而精准,不带一丝废话。
队员们虽然依旧有些将信将疑,但昨天那实打实的效率和钞票,已经让他们的质疑变成了服从。
他们按照梁奇的指示,推着板车,像箭矢般射入十三行复杂的巷道。
短短一周,“火箭拉包队”的名声不胫而走。
他们送货不仅快,而且货物破损率极低。
梁奇特别强调,搬运时甚至要小心翼翼地避免与人碰撞,连打包胶带都要求贴得工整,箱子要摆放得平稳。
这些细致入微的要求,让那些习惯了粗暴搬运的档主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服务体验。
一个老档主,看着梁奇的队伍把货送得又快又稳,忍不住朝旁边的苏红棉竖起了大拇指:
“红棉妹子,你这外甥,不简单呐!我家的货交给他,比我自己送还放心!”
口碑相传,订单激增
曾经那些对“火箭队”持观望态度的档主们,看到身边同行享受到的高效服务后,坐不住了。
他们纷纷主动联系苏红棉的档口,指定要求“火箭队”配送。
苏红棉的“新潮前线”门庭若市,档口前挤满了前来下单的档主。
一个接一个的订单,让苏红棉忙得脚不沾地,眉开眼笑。
她拿着计算器,看着蹭蹭上涨的数字,只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那张写满高利贷的账单,似乎也没那么刺眼了。
“奇奇!奇奇!”苏红棉挥舞着一张新订单,声音高亢,“陈记老字号的,三包大货,限时一小时送到!这个可是大客户,之前都是狗哥的人跑的!”
梁奇接过订单,瞥了一眼,依旧面不改色,转身在自己的记事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然后撕下交给阿坤:“阿坤,这个你来,走B方案,注意,这次不用绕道,直接穿过中心广场,速度要快,但切记不能碰到广场上跳舞的大妈。”
阿坤接过单子,看着上面详细到连“大妈”都标注出来的路线,只觉得梁奇的脑子简直是神了。
他重重地点头,推着板车冲了出去。
梁奇并没有因此放松,他每天早上依然早早抵达档口,根据前一天的运行数据和档主们的反馈,不断微调和优化配送路线,甚至细致到预测哪些电梯在特定时段等待时间最短。
他强调团队协作,鼓励队员分享经验,使得整个队伍形成了一种积极向上的良性循环,士气高涨。
队员们也从最初的将信将疑,彻底变成了梁奇的忠实追随者,他们的收入和生活状况都有了显著改善。
看着档口门口源源不断的订单和梁奇忙碌的身影,苏红棉脸上笑容日渐增多,补妆的次数都少了。
她拿起那晚梁奇算账时留下的纸条,上面的“45天”字样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她。
她深知梁奇带来的改变,这不仅仅是效率的提升,更是让她看到了从泥潭中挣脱的希望。
然而,喜悦之余,她也开始注意到市场内其他老牌拉包队投来的异样目光——嫉妒、探究,甚至是一丝敌意。
一个相熟的档主路过,悄悄对苏红棉说:“红棉妹子,你家这‘火箭队’风头太盛了,当心树大招风啊。”
说着,还朝狗哥档口的方向努了努嘴。
苏红棉心里一咯噔,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她心里隐隐感到不安,预感到这种快速崛起势必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
这十三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没有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蛋糕被抢走。
起初,“狗哥帮”的成员们对“火箭队”不屑一顾。
“什么玩意儿‘火箭队’?还不是一帮子穷鬼拉包仔。”
金链汉子狗哥坐在自己的档口前,吞云吐雾,不屑地哼了一声。
“就是,狗哥,一群人在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仔的指挥下的瞎折腾。”寸头小弟附和道。
狗哥本人也只是从手下口中零星听到一些关于“跑得快”的传闻,并未放在心上。
他觉得不过是些新人想出风头,过几天就没劲了。
然而,随着“火箭队”订单量的持续攀升,一些原本常年与“狗哥帮”合作的档主开始转向苏红棉。
“阿狗啊,你家最近怎么回事?送货越来越慢了。要不……下次我还是找红棉那边的‘火箭队’送吧,人家可快了。”
一个老客户对狗哥抱怨道。
狗哥脸上挂不住了,他冷哼一声:“行啊,谁跑得快你找谁去,老子还不稀罕你这单!”
嘴上硬气,心里却堵得慌。
他手下几个小弟的收入也肉眼可见地减少,平时吆五喝六惯了的他们,也开始抱怨活儿少,怨气渐生。
“狗哥,我们兄弟最近手头都紧呐,活儿都被那帮‘火箭队’抢走了。”
一个纹身小弟耷拉着脸,小心翼翼地对狗哥说。
梁奇团队的崛起,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无声无息地切开了十三行拉包行业的旧有格局。
原本铁板一块的势力范围开始松动,特别是“狗哥帮”在某一区域的垄断地位受到了明显挑战。
当狗哥听到自己最倚仗的几条“金牌线路”也被“火箭队”抢走,甚至有档主公开嘲讽他“狗哥的人不如个大学生跑得快”时,他彻底暴怒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将面前的茶杯震得摔落在地,碎裂一地。
“妈的!老子在十三行混了这么多年,还轮得到一个毛头小子在我地盘上撒野?!”狗哥眼中布满血丝,感到前所未有的挑衅和羞辱。
这种挑战,是对他多年来在十三行树立的威信的巨大打击。
“去,给我查清楚那个叫梁奇的底细!一个乡下学生仔,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狗哥咬牙切齿地吩咐手下。
除了“狗哥帮”,市场上其他规模稍小、同样依靠老资历和固定客户生存的拉包队也感受到了威胁。
他们看到“火箭队”风头正盛,订单不断,而自己却生意清淡,心中充满了嫉妒和不满。
这种情绪在市场中蔓延,使得梁奇团队处于一种四面楚歌的境地。
“这帮子新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个老拉包仔不屑地啐了一口。
“等着瞧吧,十三行可不是那么好混的!”
另一个阴阳怪气地说。
梁奇敏锐地捕捉到了市场气氛的变化。
他看到队员们虽然兴奋于收入的增加,但眼神中也开始流露出不安。
他不仅继续优化团队管理,还开始有意识地观察竞争对手的动向。
他注意到“狗哥帮”成员眼神中的敌意越来越浓,几次送货途中,他甚至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踪和窥探。
这天晚上,在出租屋里,梁奇将今天白天记录下的异常情况,一条条地告诉苏红棉和陈晓月。
“今天阿坤在送货的时候,狗哥的一个小弟故意在他前面磨蹭,挡了他十几秒。”梁奇一边倒水一边分析,“这不是偶然,是试探。”
苏红棉的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仿佛又回到了那天被光头男抓着的感觉。
陈晓月则皱着眉,眼神中透着一股凝重。
她看着梁奇,轻声问道:“那……你们怎么办?”
梁奇看着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沉静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
他清楚,冲突不可避免,他必须为可能到来的明争暗斗做好万全准备。
“狗哥会先来一些小动作,试图激怒我们,摸清我们的底线。”梁奇分析道,“所以,我们不能正面冲突,要记录下每一次骚扰,分析他们的意图。”
果然如梁奇所料,狗哥并未立即发动大规模反击,而是指示手下进行一些小动作,试图试探梁奇的底线。
在“火箭队”的送货板车经过时,狗哥的小弟会故意阻挠,假装系鞋带,或者“不经意”地撞一下板车。
在货梯口,他们会“不经意”地插队,占据最好的位置。
甚至对着梁奇的队员进行言语挑衅,试图激怒他们。
“喂,跑得快的小子,是不是晚上没力气了?拉个车都这么慢?”
狗哥的一个小弟冲着阿坤阴阳怪气地喊道。
阿坤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想回嘴,但一想到梁奇的交代,硬生生忍了下来,只是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便绕道而行。
梁奇则告诫队员们沉着应对,避免正面冲突。
每天晚上,他都会让队员们汇报当天遇到的骚扰情况,并记录下来,分析对手的意图。
然而,试探性骚扰很快就升级了。
狗哥帮的挑衅行为开始变得更加露骨。
一天,当阿坤准备去给一个重要客户送货时,发现自己的板车轮胎被狠狠地扎破了一个大洞。
而旁边不远处,狗哥的一个小弟,正叼着烟,冷笑着看着他。
阿坤的拳头瞬间捏紧,指节泛白。
板车被扎破的消息传回档口,苏红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狗哥档口的方向破口大骂:“这帮子王八蛋!这是要断我们的活路啊!”
阿坤和其他队员的脸上,都布满了愤怒和担忧。
他们知道,这是狗哥发出的信号,一场更大的冲突,已经箭在弦上。
市场内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狗哥”何时会真正出手。
夜幕降临,十三行的霓虹灯依旧璀璨,但在那光鲜之下,一场关于地盘、利益和尊严的较量,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在每个人的心头沉重聚集。
梁奇站在档口角落,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眼神沉静如水。
他知道,狗哥在逼他。
逼他出招,逼他亮剑。
他轻轻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那个用细铁丝扭成的狗头图案。
它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梁奇将其放在掌心,缓缓捏紧,直到那坚硬的铁丝,在他的掌心留下一道道红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