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空气里还沾着潮湿的霉味，唐书云握着U盘的指尖泛着冷意，匿名短信的字眼在脑海里反复盘旋。他抬眼看向苏婉，她正用纸巾轻轻擦拭笔记本上的泪痕，侧脸在手机手电筒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像一片随时会被秋风卷走的梧桐叶。
“先出去吧，这里太闷了。”唐书云收起U盘，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苏婉点头起身，脚步依旧有些虚浮，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唐警官，我记得姐姐以前总说，梧桐巷的秋天最好看，等叶子落满巷子，就像铺了一层金毯子。可现在……”她的声音顿了顿，眼底又泛起水汽，“再也没人陪我等叶子落满巷子了。”
唐书云没接话，只是帮她推开了老宅的门。门外的秋风卷着几片梧桐叶飘过来，落在两人脚边。他想起早上路过菜市场时，摊主热情地递给他一把新鲜的青菜，说“这个炒鸡蛋最香”，此刻竟觉得那股烟火气格外遥远。两人驱车返回市区，路上，唐书云接到了小周的电话，说已经查到苏岚住的民宿地址，就在老矿区附近的山脚下，名字叫“兰香民宿”。
“我和林姐现在过去？”小周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又夹杂着一丝疲惫——为了查陈默的轨迹，他一上午没顾上喝口水。
“别着急，等我回去汇合。”唐书云看了眼副驾驶座上沉默的苏婉，“你先去食堂吃点东西，顺便帮林姐带一份，她早上说还没吃饭。”
挂了电话，苏婉轻声说：“唐警官，你们办案真辛苦，连吃饭都顾不上。”
唐书云笑了笑：“习惯了。上次林姐为了查一份旧档案，在办公室泡了三天泡面，最后嘴角都起了泡。”
回到市局时，已是下午三点。走廊里飘着淡淡的番茄炒蛋香味，小周正端着两个饭盒往林姐的办公室走，看到唐书云，立刻挥了挥手：“唐队，你可回来了！我给你和林姐带了食堂的番茄炒蛋，还有你爱吃的米饭。”
唐书云接过饭盒，跟着小周走进办公室。林姐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面前的泡面带还没拆开，旁边放着那杯只喝了一半的珍珠奶茶，珍珠沉在杯底，已经有些发胀。“林姐，先吃饭吧，档案的事不急。”唐书云把饭盒放在她面前。
林姐抬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笑了笑：“还是你们心疼我。刚才我儿子又给我发微信，说跟同学和好了，还得了老师的表扬，心里总算踏实了。”她打开饭盒，番茄炒蛋的香味瞬间散开，“这番茄炒蛋做得比我家那口子好吃，等忙完这案子，我得跟食堂师傅学学手艺。”
小周坐在旁边，一边扒饭一边说：“唐队，苏岚住的民宿我查过了，老板说她半个月前住进去的，平时很少出门，每天都会去民宿后面的小山坡上待一会儿，好像在等什么人。”
唐书云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U盘：“我先把这里的内容导出来，大家一起看看。”
U盘里的内容比想象中更震撼——里面是二十年前老矿区实验室的秘密记录，还有一段陈默的录音。录音里，陈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苏岚，你不能这么做！那批试剂一旦泄露，会害了很多人！”紧接着，是苏岚冰冷的声音：“为了钱，有什么不能做的？赵坤已经被我说服了，你要么跟我们一起干，要么就永远闭嘴。”之后，便是一阵混乱的争吵声，最后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结束。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电脑音箱里还残留着录音的回音。林姐放下筷子，脸色凝重：“这么说，当年的爆炸案根本不是意外，是苏岚和赵坤为了掩盖试剂走私的秘密，故意制造的？”
小周皱着眉：“那陈默呢？录音里最后那声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被苏岚害了？”
唐书云沉默片刻：“不一定。苏晴的遗物里有陈默的戒指，相册里还有他们的合影，说不定陈默当年是被苏晴救了。”他看向苏婉，“你姨妈苏岚回国后，有没有联系过你？”
苏婉摇了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我从来没见过她，姐姐也很少跟我提起她。我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就在这时，林姐的手机响了，是民宿老板打来的：“警察同志，苏岚刚才收拾东西走了，还留下了一封信，说要去老矿区，让我转交给你们。”
林姐挂了电话，脸色一变：“苏岚去老矿区了，说不定是想销毁证据！”
唐书云立刻站起身：“小周，你跟我去老矿区，林姐，你留在办公室，继续查那笔海外资金的流向，有消息随时联系我们。”
“好！”林姐点头，又拿起桌上的泡面带，“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我把这点泡面吃了，就继续查资料。”
小周抓起桌上的外套，又从抽屉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唐书云和苏婉：“路上渴了喝，老矿区那边没什么商店。”
三人驱车赶往老矿区，路上，唐书云想起自己出租屋里的青菜和鸡蛋，还放在冰箱里没动，说不定等忙完这案子，已经不新鲜了。他忍不住笑了笑，旁边的小周看到了，好奇地问：“唐队，你笑什么？”
“没什么。”唐书云说，“等案子结了，我请你们去我家吃饭，我炒鸡蛋给你们吃。”
小周眼睛一亮：“真的？那我可要尝尝唐队的手艺，比不比食堂师傅的番茄炒蛋好吃。”
苏婉坐在后排，听到这话，也轻轻笑了笑，眼底的悲伤淡了些。
老矿区早已荒废，只剩下断壁残垣，秋风卷着尘土吹过，带着一股刺鼻的铁锈味。三人沿着废弃的矿道往前走，走了约莫半小时，远远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影，正是苏岚。她站在当年实验室的废墟前，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里面装着当年剩下的试剂。
“苏岚，住手！”唐书云大喝一声，快步上前。
苏岚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带着一丝解脱：“你们终于来了。当年的事，我瞒了二十年，每天都活在愧疚里。赵坤现在病倒了，陈默失踪了，苏晴也死了，我知道，我跑不掉了。”
她打开盒子，将试剂倒在地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我写给苏婉的，里面有当年所有的真相，还有我转移的那笔资金的去向。我知道错了，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
苏婉接过信，看着苏岚的脸，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害了多少人？”
苏岚叹了口气：“当年我太贪心了，以为有了钱就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最后却众叛亲离。我回国后，一直想找机会弥补，可已经晚了。”
就在这时，林姐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兴奋：“唐队，我查到了！那笔海外资金，苏岚并没有私吞，而是转到了一个公益账户，资助了很多贫困山区的孩子读书！还有，陈默找到了！他当年被苏晴救了之后，就去了国外，现在是一名医生，专门治疗因试剂污染患病的孩子，他昨天已经回国了，正在赶来老矿区的路上！”
唐书云心里一震，看向苏岚，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陈默不会怪我的。当年的事，他也是受害者。”
没过多久，一辆车停在了矿道门口，陈默从车上下来。他已经不再是照片里那个眉眼锐利的年轻人，两鬓多了些白发，左手食指上，依旧戴着那枚刻着岩生兰花纹的戒指。他看到苏岚，沉默片刻，轻声说：“我回来了。当年的事，该了结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老矿区的废墟上，驱散了多年的阴霾。唐书云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他拿出手机，给林姐发了一条微信：“案子快结了，等我们回去，一起吃顿饭，这次换你炒番茄炒蛋。”
林姐很快回复：“好啊！我儿子听说要跟你们一起吃饭，还说要跟小周哥哥玩呢！”
小周凑过来，看到微信内容，笑着说：“唐队，那我可要提前跟林姐的儿子约好，下次带他去公园放风筝。”
苏婉看着陈默和苏岚，又看了看身边的唐书云和小周，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秋风卷着梧桐叶飘过来，落在他们脚边，像一片温暖的金毯子，仿佛在诉说着，无论黑暗有多漫长，总有暖意藏在身边，支撑着人们一步步走向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