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未散,雪野铺陈千里碎银。
昭阳负司雅跃出暗道,迎面撞见己方轻骑燃起的第二簇烽火——赤黄相间,意为“敌援已动,速撤”。
她却勒马,回头望向火舌翻卷的王府,眸光冷亮:“再等等。”
司珩胸口血染玄袍,闻言即刻明白——萧策未死,乱局未定,若让其稳住阵脚,司雅仍难逃天罗。
“你要赌最后一局?”他问。
昭阳抬手,抹去颊侧血痕,笑得张扬:“本宫要送他一场‘庆功宴’。”
……
子时初刻,燕北王府正殿。
火劫之后,殿宇半毁,残梁焦黑。萧策裹伤披氅,命人速点千灯、百樽,外披红绸,内藏白幡——他要借“擒获长公主”之捷,安抚溃散的亲卫,也要在宴席上,亲手折断昭阳的脊。
乐工战战兢兢,丝竹起得七零八落。舞姬们面覆厚粉,仍掩不住惧色,水袖抖如残荷。主位之上,萧策胸口缠白纱,外罩绛红亲王袍,金冠歪斜,眸底血丝纵横。他举杯,声音嘶哑却透狂肆:
“今日,本王要昭阳长公主——跪酒!”
殿门轰然被撞开,风雪卷进。
昭阳立于门槛,竟已换了一身绯红舞衣,广袖束腰,发间金步摇颤成流光。她臂弯里搭着一方银壶,壶嘴系白绫,绫尾拖曳,像一条引魂幡。司雅被轻骑秘密送走,此刻她身后,只跟一人——司珩。
他披玄色大氅,领口狐毛染血,内甲藏剑,链扣暗连昭阳袖中软剑。两人并肩,一步一响,链音清越,如碎玉滚盘。
百官惊愕,亲卫拔刀,却被萧策抬手止住。他眯眼,笑得阴狠:“长公主,来讨赏?”
昭阳抬步,赤足踏红毯,雪粒自踝间滚落,瞬间化成水雾。她走至殿心,广袖一扬,银壶高高抛起——
“砰!”
壶碎,琼浆四溅,白绫被酒液浸透,化作一条血帛。她屈膝,却不是跪,而是旋身一礼,袖中软剑如灵蛇出洞,剑尖直指萧策眉心。
“本宫来送赏。”她声音带笑,却冷得渗骨,“赏你——一杯断头酒。”
乐工尖叫四散,亲卫蜂拥。司珩翻腕,链剑齐出,寒光扫过半圈,迫退近前数人。两人背抵盘龙柱,链与剑交缠,血与酒同洒,像一幅癫狂的泼墨。
萧策怒极,掀案而起,金冠落地,长发散乱。他拔腰间弯刀,刀背嵌北羌古咒,正是缴获司雅陪嫁之物。刀尖遥指昭阳,他嘶吼:
“今日让你兄妹,同葬于此!”
昭阳笑意更盛,侧首望向司珩,眼底火光与雪光交迸:“宴已开,客齐至——砸了他的锅!”
司珩会意,链剑缠柱,身形借力腾起,一脚踹翻巨鼎——滚烫热汤与炭火倾天泻地,殿内顿时惨叫四起。昭阳趁乱掠上主位,软剑缠住萧策手腕,猛地一扯——
“当!”
弯刀脱手,高高抛起,在半空旋转,冷光映出无数人惊恐的脸。刀未落地,昭阳袖中白绫已缠其柄,她旋身一甩——
“噗!”
弯刀深深钉入殿额“燕北”金匾,刀尾颤鸣,如奏终章。
萧策踉跄后退,被残案绊倒,仰头望见自己金匾被北羌刀贯穿,面色瞬间惨白。昭阳赤足踩住案角,俯身,以剑尖挑起他下颌,声音轻得像雪落:
“萧策,你抽司雅三十鞭——”
“本宫,便还你三千剑。”
她手腕微转,剑尖划破他喉结表皮,血珠滚落,滴入脚下酒泊,绽开一朵细小的红莲。
殿外,烽火再起,是三千轻骑破府的信号。风雪灌入,吹得千灯尽灭,只余弯刀在匾上颤鸣,像玉碎声响,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