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幕背后,雪刃横空。
司珩独挡暗道,剑尖滴火。第一道黑影扑入,他侧身反腕,雪光绕过对方咽喉——血珠溅火,嗤然化作红雾。锁链缠臂,链环每击一次,便是一声碎玉般的脆响,像极北羌王帐里碎杯为誓的旧俗。
火啸之外,昭阳背着司雅狂奔。暗道年久,石壁渗水成冰,她靴底打滑,一步一踉跄,却借着腕间链扣的牵引始终不倒。背后少女高热昏迷,呼吸烫在她颈侧,像一块随时会融尽的火玉。
“再坚持百步!”她咬牙,声音混在火声里,不知是说给司雅,还是说给自己。
忽然,“轰——”暗道顶梁被火舌舔裂,巨石滚落,震得壁灯尽灭。昭阳扑身前冲,碎石擦过她耳际,血丝一线飞入黑暗。背上司雅被震得低哼,铁链声骤紧——前方出口铁栅已下,锁孔外,王府守卫火把如潮。
昭阳抬眼,火光照出栅外一人:燕北亲王萧策。
他着玄铁甲,手执金鞭,唇角勾着笑,眼底却翻涌被酒色蒸红的暴戾。
“昭阳长公主,”亲王以鞭尖轻击铁栅,“本王等你,久矣。”
火映鞭梢,滴滴是旧血——司雅的血。
昭阳把司雅放在暗道墙根,以链为绳,缚紧于背。她抬手抹去颊侧血线,眸色一点点沉下去,像雪原上最后一线白被夜色吞尽。
“萧策,”她声音不高,却穿透火啸,“开门。”
亲王低笑,抬手——十张劲弩自栅隙探入,寒光对准她心口。
“跪。”他吐字,带着酒气的温热瞬间被火烤成腥甜。
火舌卷至背后,退路已断;弩机绷紧,前路封死。昭阳却忽然笑,笑得极轻,像雪粒落在刀锋。
“好啊。”
她右膝微屈——却在刹那,左腕链扣猛地被后力一扯!
“当!”
黑暗中,一道剑光自火幕飞出,击中弩机,火星四溅。司珩不知何时已至,肩背染血,剑尖挑着火苗,像携雷破冰。锁链缠在他左臂,另一端紧扣昭阳腕间,两人被火与血拉成一条直线。
“玉碎了。”他低声道,嗓音被烟熏得嘶哑,却带着奇异的温柔。
随即,链臂一震——
“咔啦!”
锁链竟被两人同时反力绷断,断环飞射,击碎铁栅锁孔!火星溅落,像万千碎玉坠地,叮当作响。
萧策瞳孔骤缩,急退半步,金鞭扬起——
却已迟。
断链化作流星,昭阳借力掠起,软剑出袖,寒光弯月般掠过弩阵;司珩侧身反剑,火借风势,扑向栅外亲卫。雪与火交迸,血与铁齐鸣,碎链声、断刃声、骨裂声,混成一曲刺耳的“玉碎”。
三息。
弩阵溃,亲卫倒,萧策胸口被昭阳剑尖点出一朵血梅,尚未绽开,又被司珩一掌震退丈余,撞碎身后火盆,火炭四散。
铁栅轰然倒地,出口洞开。
雪夜寒风灌入,卷起残火,像千万流萤扑向冰原。昭阳背起司雅,与司珩并肩立于栅口,喘息交织,血珠自两人指尖同时落地,却再不分彼此。
火幕后,远处烽火台忽然升起赤色狼烟——
那是三千轻骑约定的总攻信号。
萧策挣扎着爬起,金鞭断成两截,脸上血痕纵横。他嘶吼,声音却被风雪与狼烟一并撕碎:
“昭阳——你敢!”
她回头,火光映出她染血的侧颜,笑得极艳,也极冷:
“我敢碎玉,就敢碎你。”
话落,她与司珩同时转身,背火而行,断链环在足边滚动,像无数碎玉,一路铺向城外雪原。
身后,火舌舔尽暗道,轰然塌落;
身前,狼烟冲天,雪幕被火光撕开——
玉碎声响,是囚笼崩析,也是新月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