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燕北王府三十里外,废弃烽火台。
三千轻骑匿于山坳,马衔枚,人噤声。台内只燃一簇小火,火光被厚壁逼成一线,映在昭阳脸上——一半炽亮,一半沉墨。她面前摊着一张羊皮地图,朱砂圈出王府马厩、寝殿、角楼暗哨,却在一处水牢旁,重重画了一个“×”。
司雅被囚之处。
“亥时三刻,府内换防,暗卫交班缺一息。”昭阳指尖点水牢,声音低而稳,“我亲率死士潜入,带司雅出来。”
话音落,周围校尉皆惊:“殿下乃千金之躯——”
“千金?”昭阳冷笑,拔匕首钉在地图上,“司雅若死,这千金连纸钱都买不到!”
火舌舔刃,她侧眸,看向一直沉默的司珩。银链已解,却仍与他腕间残扣相连,像一条随时可断却未断的线。她抬手,把匕首柄递到他面前:
“赌不赌?”
司珩目光掠过刃口,掠过她渗血指腹,落在地图那枚“×”上。半晌,他伸指,在朱砂旁添了一道北羌古文——意为“风眼”。
“赌。”声音哑,却轻,“以风为注,以命为筹。”
条件由他说出——
一,昭阳须扮作送酒女奴,由他引路;
二,入府后,两人不得分开十步;
三,若事败,他留下断后,她带司雅走。
校尉哗然,昭阳却挑眉,眸中狂气一闪:“好。”
她抬掌,掌心仍贴着他腕脉,那里因连日风雪而微凉,却稳如磐石。两人对视,火光影里,她忽地轻笑,声音低得仅他可闻:
“若赢,我放你自由三日;若输——”
她指尖下滑,与他十指相扣,血与血交融,“一起死。”
司珩垂眸,眼底霜雪在这一刻悄然裂隙。他缓缓收拢指节,像握住一把随时会碎的冰刃:
“那就一起活。”
……
亥时,王府侧门。
酒车辘辘,三十坛“西域葡萄酿”覆以厚毡。昭阳青衣女奴装扮,面纱遮容,低眉推车;司珩披玄色亲卫斗篷,链扣暗连她腕间,一步一响,却混在车轮声里,无人察觉。
角楼火把被雪压得失声,守卫呵手换岗。交班一息空隙,酒车悄然滑入府内暗巷。
水牢铁门阴湿,潮气扑面。锁孔转动的刹那,昭阳指尖微颤,却感觉腕间链扣一紧——司珩以指背轻敲三下,像某种北羌军号:稳。
铁门开,昏灯照出草堆上蜷缩的人影——司雅面缠污布,高烧晕沉,肩背血衣与碎冰黏连。昭阳喉咙发紧,一步抢入,却踩动暗栓!
“咔——”
铜铃大作,府内远近灯火齐动!
“走!”司珩猛拽她腕,链扣绷直,护她扑向司雅。昭阳抱人起身,面纱被风掀落,露出那张燕北亲王梦寐以求的盛京凤颜。
“是她——昭阳!”
惊呼未落,司珩反手夺过墙上火把,火油泼向牢顶,烈焰轰然封路。他回身,以链为绳,将司雅缚于昭阳背上,声音穿过火啸:
“风起了——赌命吧!”
昭阳咬牙,拔匕首斩断侧锁,背人冲入暗道。身后,司珩拔剑立于火幕,雪与火交映,像冰原上升起的赤色朝阳。
那一瞬,她明白:所谓赌注,从来不是三日自由,而是——
把彼此的后背,交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