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枝芽玩海,十八级的风浪也玩过。只要九级以上,哪怕深更半夜,他都会跳入海中,让狂风巨浪追着跑,虽然常常被打傻,但也因此打磨出了一招专门用来跑路的“芝麻饼”。
间不容发之际,他决定再玩一把。
先详细介绍一下芝麻饼。
首先它肯定不是拿来吃的,而是由内力团打造的一张刚刚好可以保护自己全身而退的防风防水防暴的饼形屏障。简单说就是他拿这张大饼扛住风浪,在二者对抗的力量达到某种平衡的时候,风浪就会推着大饼走,然后大饼倒推着他走,坐火箭似的,连轻功都省了,直到风浪瓦解。
如果没玩够,再找一股新的风浪即可,依此反复,直到累趴。
当前猴与球构成了至少十级的风浪,但级别越高易枝芽越来劲。不过比较吃力的是他今天必须将这张饼画大三倍,才能全面护住身后的正在没命逃跑中的三个宝宝。
火花与雪光交相四溅。
饼外的猴与球不断地呼啸而过,饼内的易枝芽舒舒服服地“节节败退”,反正退无可退的时候就是对手没劲了。如果人家还来呢?正求之不得呢,最好直接将饼送进死亡谷。但前提是路上不能有障碍,不然会被夹成真的饼。胡杨林就是障碍。
不过运气不错,在即将抵达障碍时,猴与球歇菜了。也不敢再来了。再来就傻了。对手绝对以为大饼能将胡杨林连根铲了。
芝麻饼成功规避了陷入苦战、乃至于拼个你死我活的绝境。
再次回到半包围结构。稍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易枝芽好说,反正就是且战且退。而应天慈方就有些难办了,所以他们的稍息就是等援兵。废话几句无碍体力恢复,易枝芽说:
“与其这么僵着,倒不如散了,改天再约如何?”
这话是跟方正上人说的,他的嘴巴也是方正的,易枝芽很好奇这种嘴巴说出来的话会有什么不一样。
但人家偏偏不配合,只是瞪着一双方正的眼睛干巴巴地望着易枝芽头上的结满霜花、犹如撒满白芝麻的麻花辫子。
应天慈替他来了:“择日不如撞日。”
易枝芽双手一摊:“这不打不下去了嘛,聊聊天?”
“就聊聊天。你可听说过《无根之书》?”
“听说过一点点,我四姐说那是太监发明的。我猜您不是太监,要不然不会这么弱。这个问题您没想过要解决吗?”
“奇谈怪论。老夫只是没练全而已,发挥不出三成威力。”
“那练全了再来啊。时间您定,我保证不爽约。”
“老夫只得一半秘笈,无法再继续。说句真心话,我很想知道像你武功底子这么好的人练了它会是什么效果。”
“又想收买我?”
“我认为你应该动心。”
“不是瞧不起武学吗?您就别贫了。您就是在拖时间。其实我也很想说句真心话——刚刚我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反杀了您。”
“为何不杀?”
“您又没伤到我家三个宝宝,我岂可食言?”
应天慈再次强烈地愣住了。一个大聪明人屡屡被一个有点愣的人愣住,只要两名上人不将真相捅出去,就算拿大炮对着猪,猪宁死也不会说它信。千万别以为猪好骗。
易枝芽往天努了努嘴:“喏,您的援兵就要到了。”
“任你再强也打不过了。”应天慈的神情尚未完全脱离愣,但话说得十分在理,“你明知有援兵,却为何不早一点跑呢?”
“拖住你们也等于跑。”
“不怕将自己拖死?”
“没想那么远。”
“空有一身本事,却缺乏高瞻远瞩之识。你小子若随老夫读十年书,保你文武全才,天下一俊。”
“您就别再勾引我了。不说了吗,我想不了远。”
“脑筋长得短吗?”
“这么说吧,我五岁起受困荒岛,一开始我天天坐海边想回家,可是天天失望而归。您一定理解不了那种失望带来的痛苦。太痛苦了。于是我慢慢地就不想了。也不是完全不想,但最多也就想三天以内的事。您看,我这不回来吗?所以说想远了就是白费气力,不是脑筋短不短的问题。”
“跟你小子聊天当真开心,老夫一辈子都没这般开心地与人聊过天,心胸那叫一个舒爽坦荡啊。可是很遗憾今儿不能再聊了,但愿能活捉你,你我再坐着摇椅慢慢聊。”
“您想太远了。”
援兵到了。这是一帮忠直的家伙,二话不说就往胡杨林里钻。这也是一帮狡猾的家伙,一人钻一路。加上俩喇嘛总共十一路。
应天慈可能是碍于面子问题,不好意思跟着手下玩过家家,因此飞上胡杨林的树梢当总指挥。
如果说这帮人是老鼠,那么情敌群就是大米,而易枝芽就是猫了。于是一场猫捉老鼠的大型真人秀开始了。
今儿个易枝芽使出了不少花活。当下用的是芝麻纵,他最得意的一手轻功。但别以为它能像筋斗云那样翻出十万八千里,实际上恰恰相反,它只是一种短距离间的腾挪,特点是快。
就是说一纵撑死三丈远,但一个眨眼能来三纵。总之快到像在施法术。可以这么描述:芝麻一旦纵起,人即刻从这里消失,转瞬却从那里冒出,而二者间的过程是空白的。空白的释义是短暂得肉眼看不见。
如果觉得抽象的话,也可以这么描述:芝麻纵一旦启动,人就飘了,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明忽暗,忽隐忽现。等等。
这烦死人的芝麻纵,怎么说也说不明白。太快了。
胡杨树也帮了不少忙。追得太急不小心就会撞到鼻子,再不小心又会撞进易枝芽的嘴里,援兵里有一胆小的,就是这样撞晕倒的。追得不急呢?追得不急还不如掉头回家,也省得妻儿老小担心。
天气也帮了不少忙。胡杨林外下大风雪,里面下大冰雹——芝麻纵闹的,一纵踹落一树冰。冰掉下来难免砸到花花草草,也难免砸到野猪。于是引发了野猪的公愤。
生活在如此的恶劣环境中,本就缺衣少食,而你们这帮畜生还不放过。于是见人就咬。虽然咬不到这些武林高手,但也带来一定量的惊吓与阻挠。就这样,情敌群嘻嘻哈哈地涉过了一半胡杨林。
还有一半呢?
花活越花就越花力气。易枝芽有些撑不住,索性一锅端——左手抱崔花雨、右手拎一秋池,升空后再用双脚勾住红彦彦的腋窝,最后眼一闭心一横,穿越而出。这一手老鹰功偷师于施大鼎。
红彦彦怕痒,腋窝被挠,若非心上人干的,她宁可坠毁。落地后浑身骨肉都酥成粉末了,若非尚未脱险,她会死给心上人看。
应天慈早在胡杨林外的一片圆形空地等候多时。
他背后就是死亡谷的入口。入口极窄,两人并肩都得缩着走,所以更像是一条夹缝——从一座危耸入云的山崖对半劈开的夹缝。
严谨地说是这座山崖自己裂成了两面,而面与面之间的这条路就是入口了,约百丈远。尽管如此,易枝芽从中看到了谷里的绿油油的生机,阳光尤为惹眼,虽然谷外已是夜幕微垂。
但希望之光面前隔着一片敌人。其余人马亦已陆续就位。而这边人头虽少,但气势不能输,三个宝宝围在了易枝芽身边。
易枝芽说:“打仗呢,不应该走这么近。又不是在床上。”
红彦彦一听有点羞,也有点恼。怎么说呢,反正她以为原本纯黑的心上人变成了纯花的公子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易枝芽感到冤枉:“哪样子?”
说不清了。崔花雨连忙对红彦彦说:“他哪有可能那样子?从头到脚,你看他哪里像那样子了?”
红彦彦红着脸不说话了,表示认错。易枝芽却不放过:
“你们到底说的什么鬼样子?”
崔花雨骗他:“打赢了告诉你。”
“先说一半,不然不打。”易枝芽杠上了。
这种事情一半更不好说。崔花雨想了很久:“大敌当前,彦子妹妹让你严阵以待。又不是在床上。”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
“这不妥了?都是一个意思。”
“你们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认为什么意思?”
“不是在问你吗?”
“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意思?”
一秋池不耐烦了:“管它什么破意思呢,意思一下就行啦。”
易枝芽欣然接受:“也是,说多了没意思,幸亏秋爷及时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