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粮筹绝境，双垒固防
晨曦的微光穿透百丈崖的硝烟，将粮草大营的狼藉映照得愈发刺眼。烧焦的粮草垛冒着缕缕青烟，黑色的灰烬随风飘散，落在李定国的玄色战袍上，如同点点墨痕，与战袍上未干的暗红色血迹交织，透着一股悲壮。他伫立在营中，望着满地断刃残甲——有的刀身弯曲，有的枪尖断裂，还有些铠甲被劈得粉碎，眉头拧成川字，掌心的伤口早已结痂，却依旧传来阵阵刺痛，那是昨夜怒砸山石留下的印记。
“将军，赵武将军率领一千精兵已抵达营外！”亲兵王小五快步上前禀报，声音带着一丝喘息，他的铠甲上还沾着赶路时的尘土，脸上满是疲惫，眼眶泛红，显然是一路疾驰未敢停歇。
李定国转身望去，只见赵武一身征尘，铠甲上沾着泥土与暗红色的血迹，甲片有些地方已经变形凹陷，显然是经历过急行军中的磕碰。他快步走来，脸上满是焦灼与愧疚，走到李定国面前，“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将军，粮草大营竟遭此重创，末将来迟了！请将军责罚！”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自责，额头紧紧贴在地面。
“起来吧，这不怪你。”李定国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他，语气沉重，“孟乔芳狡诈多端，是我低估了他的狠辣，未能及时加强粮草大营的防备。如今粮草仅剩十日之需，而天生桥与曲靖又将面临清军两路进攻，我们已陷入绝境。”他拍了拍赵武的肩膀，眼神中满是无奈与坚定。
陶侃上前一步，他鬓角的白发在晨光中格外明显，脸上布满了风霜，沉声道：“将军，当务之急是筹措粮草。百丈崖周边有几处大的乡绅庄园，其中以周家庄园的周德安、吴家庄园的吴伯雄最为富足，两人在当地颇有威望，或许可向他们借粮。”
“事不宜迟，我亲自去一趟！”李定国当机立断，眼神坚定如铁，“陶侃，你留守大营，清点剩余粮草与军械，安抚将士们的情绪，尤其是要稳住新兵的心，告诉他们，粮草很快就会到位；赵武，你即刻返回天生桥，协助刀小蛮加固防线，务必坚守三日，我会尽快带粮草支援你们！”
“遵命！”两人齐声应道，转身各自忙碌而去。赵武翻身上马，临走前又回头望了一眼粮草大营的废墟，眼中满是决绝，随后策马扬尘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在晨光中弥漫。
李定国换上一身粗布便服，将腰间的玉佩贴身收好，那是他唯一的信物。他带着王小五和另一名名叫陈虎的亲兵，策马赶往最近的周家庄园。周家庄园占地广阔，青砖黛瓦，围墙高达丈余，门口有家丁值守，腰间佩着短刀，透着一股富庶之气。周乡绅年约六十，身着锦缎长袍，面料光滑，绣着精致的暗纹，面容富态，颔下留着一缕山羊胡，梳理得整整齐齐，眼神精明，带着商人特有的谨慎与算计。听闻李定国到访，他虽亲自迎出，脸上却堆着客套的笑容，神色疏离，眼角的皱纹里藏着一丝警惕。
“李将军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不知有何见教？”周乡绅拱手问道，语气客套，目光却在李定国身上打量，从他的粗布便服到腰间的佩剑，似乎在揣测他的来意。
李定国直言道：“周乡绅，清军压境，我军粮草断绝，已到生死存亡之际。若天生桥与曲靖失守，清军铁蹄踏来，周家庄园亦难保全，百姓更是会惨遭屠戮。今日特来借粮，待光复西南，朝廷定当加倍奉还！”他语气恳切，眼神中满是期盼。
周乡绅面露难色，眉头紧锁，沉吟道：“将军抗清，保家卫国，老朽心中敬佩不已。只是近日庄园也遭山匪劫掠，粮草所剩无几，实在难以相助啊，还望将军体谅。”他说着眼珠转动，目光飘向别处，显然是在推诿。
李定国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他上前一步，声音恳切：“周乡绅，我军将士为守护一方百姓，浴血奋战，昨日粮草大营被烧，多少弟兄忍饥挨饿仍坚守阵地，甚至不惜牺牲性命。若乡绅肯伸出援手，便是救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他说着，解下腰间的玉佩，那玉佩温润通透，刻着精美的龙纹，边缘还镶着一圈细小的珍珠，“此乃当今圣上永历皇帝所赐，今日抵押在此，望乡绅信我！”
周乡绅望着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那玉佩的价值他自然知晓。他又看了看李定国坚毅的眼神，那眼神中没有丝毫谄媚，只有为国为民的赤诚。他心中挣扎片刻，终是叹了口气：“罢了，将军一片赤诚，老朽岂能坐视不理！愿捐粮千石，助将军一臂之力！”
“多谢乡绅！”李定国拱手道谢，眼中满是感激，深深鞠了一躬。
随后，李定国又赶往吴家庄园。吴乡绅年约五十，身材魁梧，虎背熊腰，为人豪爽，身着粗布长衫，却难掩一身正气。听闻李定国的来意，他当即拍着胸脯道：“将军为国为民，浴血奋战，我吴某岂能吝啬！愿捐粮八百石！”他还主动联络周边的小乡绅，又凑得五百石粮草。午后，满载粮草的车队缓缓向百丈崖进发，车轮滚滚，扬起阵阵尘土，几十辆马车排成一列，如同一条长龙，李定国望着车队，心中稍稍安定。
与此同时，天生桥的阵地上，刀小蛮正指挥乡勇们加固防线。他身着青布战袍，肩上的绷带渗出了血丝，却依旧干劲十足，不时弯腰扶正栅栏，手中的长枪还在地上比划着防御阵型。赵武返回后，两人立刻召集手下将领——王勇、刘毅、张彪三人，调整部署：将三千乡勇分成三队，一队由王勇率领驻守石桥，一队由刘毅率领驻守左侧山崖，一队由张彪率领驻守右侧山崖；赵武率领的一千精兵，作为机动部队，驻扎在阵地后方的小山丘上，随时支援各处。
“刀将军，你看此处，”赵武指着石桥下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可在石桥下设置暗桩，再铺上一层干草伪装，清军若强行过桥，必遭重创！”他蹲下身，用石头在地上画出暗桩的布局。
刀小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点头赞许：“好主意！再在山崖上布置滚石与箭阵，多准备些煤油，待清军靠近，便点火投掷，让他们寸步难行！”他转头对身旁的士兵道，“传令下去，立刻安排人手，务必在清军抵达前完成部署！”
两人正忙碌间，一名士兵快步跑来，脸上满是惊慌，气息急促：“将军，清军先锋已抵达十里外，约有万人，正朝着天生桥赶来！”
刀小蛮与赵武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凝重。“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各就各位，准备迎敌！”刀小蛮高声下令，声音洪亮，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传遍了整个阵地。
曲靖城内，沐天波、段世与魏安南也接到了清军即将进攻的消息。三人迅速在府衙召开军事会议，府衙内的气氛凝重，墙上挂着的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清军的动向。沐天波率领两千士兵驻守东门，东门是清军进攻的主要方向，地势平坦，易攻难守；段世率领一千五百士兵守西门，西门靠近河流，可借助水力防御；魏安南则率领一千狼兵驻守南门，南门地势开阔，适合狼兵冲锋；北门因背靠大山，只留五百士兵警戒。
“清军此次来势汹汹，兵力数倍于我，我们需坚守待援，等李将军筹措粮草后，再内外夹击，方能破敌！”沐天波沉声道，手中的长枪在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地面微微颤动，眼神中满是坚定。
魏安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中满是战意：“正好让清军尝尝我狼兵的厉害，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他说着握紧了手中的大刀，刀身泛着冷光，手臂上的肌肉青筋暴起。
段世补充道：“城内百姓对清军恨之入骨，可组织他们成立民团，搬运粮草、救治伤员，补充兵力不足。众志成城，方能守住曲靖！”他面容儒雅，却语气坚定，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此言有理！”沐天波点头赞同，当即下令组织民团，城内百姓纷纷响应，一时间，曲靖城内一片忙碌。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清军兵分两路，向天生桥与曲靖发起进攻。天生桥方向，孟乔芳虽身受重伤，肩膀上的伤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了暗红的血迹，却依旧亲自督战，他坐在战车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阴狠，如同受伤的野兽。清军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向石桥，喊杀声震天动地，尘土飞扬，遮天蔽日，手中的刀枪在晨光中泛着寒芒。
“放箭！”刀小蛮一声令下，山崖上的弓箭手齐射，箭矢如同雨点般落下，清军士兵纷纷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然而，清军人数众多，前面的士兵倒下，后面的士兵依旧源源不断地冲上来，很快便冲到石桥下。他们刚踏上桥面，便被暗桩绊倒，有的甚至被暗桩刺穿脚掌，疼得满地打滚，鲜血染红了桥面。
孟乔芳怒喝一声：“废物！给我冲！拿下天生桥，重重有赏！谁若退缩，军法处置！”他手中的马鞭狠狠抽打身边的士兵，逼迫他们冲锋，脸上满是狰狞。清军士兵见状，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发起冲锋，与明军展开近身搏斗。刀小蛮手持长枪，身先士卒，一枪刺穿一名清军士兵的胸膛，鲜血溅在他的脸上，更显勇猛。他舞动长枪，如同蛟龙出海，枪尖所到之处，清军士兵纷纷倒下，身边的乡勇们也深受鼓舞，奋勇杀敌。
曲靖城外，李国翰亲自督战，他身着明黄色铠甲，在晨光中格外显眼，手持马鞭，高声喊道：“将士们，拿下曲靖，高官厚禄，金银财宝，任你们取用！冲啊！”清军士兵们听闻，个个如同饿狼般，架起云梯，疯狂地向城墙攀爬，眼中满是贪婪。
沐天波手持长剑，站在城墙之上，目光如炬，斩杀一名爬上城墙的清军士兵，高声喊道：“兄弟们，守住城墙，绝不让清军踏入城内一步！身后便是我们的家园，我们无路可退！”他的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城墙，将士们士气大振。
段世率领士兵，不断将滚石、热油扔下城墙，滚石砸在清军士兵身上，骨裂声清晰可闻；热油浇在清军士兵身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惨叫声响彻云霄。清军士兵死伤惨重，城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河水被染成了暗红色。魏安南率领狼兵，更是勇猛异常，他们赤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挥舞着大刀，将爬上城墙的清军一个个砍下去，狼嚎般的呐喊声让清军心惊胆战，不少清军士兵吓得双腿发软，从云梯上摔了下去。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日，太阳渐渐西斜，天生桥与曲靖的明军虽顽强抵抗，却也伤亡惨重，粮草也渐渐告急。夜幕降临，清军暂时撤退，明军士兵们瘫坐在地上，疲惫不堪，有的士兵甚至直接睡着了，手中还紧紧握着兵器，脸上满是灰尘与血迹。
刀小蛮望着远处清军大营的灯火，如同鬼火般闪烁，眼中满是忧虑：“赵将军，我们的粮草只够支撑两日了，伤员也越来越多，药品短缺，很多弟兄都在硬扛，李将军何时才能带来支援？”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赵武握紧长枪，沉声道：“放心，将军一向言出必行，一定会来的！我们再坚守一日，定能等到援军！”他语气坚定，心中却也充满了担忧，目光望向百丈崖的方向，盼着援军的身影。
曲靖城内，沐天波望着城外的尸山血海，心中同样沉重。他对段世和魏安南道：“清军攻势猛烈，我们怕是难以坚守太久，必须尽快联系李将军，让他速速支援！”
“我这就派人去！”段世点头道，当即安排两名身手敏捷的士兵，连夜赶往百丈崖，务必将消息送到李定国手中。
此时的百丈崖，李定国正指挥士兵们将筹措到的粮草装车，火把将现场映照得如同白昼，士兵们忙碌的身影在火光中穿梭。陶侃快步走来，神色凝重：“将军，探子来报，清军在天生桥与曲靖的攻势极猛，两处都已伤亡过半，粮草和药品都已告急，伤员们连基本的包扎都难以维持！”
李定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沉声道：“加快速度，连夜出发，兵分两路，一路支援天生桥，一路支援曲靖！我亲自去天生桥，陶侃，你带一部分粮草和药品，支援曲靖！务必在明日清晨抵达，不得有误！”
“遵命！”陶侃拱手应道，转身立刻安排人手，将粮草和药品分装车，动作迅速而有序。
夜色中，两支运粮车队悄然出发，向着天生桥与曲靖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如同鼓点般敲击着大地。李定国坐在马上，望着前方漆黑的道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守住天生桥，守住曲靖，守住西南的希望！他握紧手中的长枪，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要穿透这无尽的黑暗，照亮前行的道路。
